醒来的时候,额头正抵在他三哥后背上,流出的口水洇湿了三哥后背一小片衣服。 他来到缅北后,首当其冲的恶意来自他三哥,可那么一星半点的善意也来自三哥。 人真是很矛盾的生物。 因为矛盾,黄少航吩咐手下开车去撞三哥时,交代了一句:‘留条命。’ 同样是因为矛盾,他明明用老马的身份给三哥下令‘杀了黄少航’,可他三哥派来砍他的人,却在落刀的那一刻却收了力。 在黄少航原本的计划里,他应该是以一种濒死的状态出现在余鹤面前,逼余鹤在濒死的自己和傅云峥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余鹤没有选择救他,那他就这样死掉也很好。 他真的活得太累了。 如果连余鹤都放弃救他,他就失去了所有坚持下去的理由,死亡反倒成了一种永恒的解脱。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命逼余鹤选他。 因他三哥那罕见的心软,黄少航顺势改变计划,无论如何,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他成功将傅云峥送回国,现在只剩他和余鹤留在缅北。 有余鹤在他身边,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一种难言的倦意从心底滋生,黄少航闭上眼,对余鹤说:“余哥,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 余鹤点点头:“你睡吧,我在沙发上待着。” 黄少航返身往卧室走,在胡桃木大床上躺下。 卧室里拉着窗帘,很暗,丝丝缕缕的光在缝隙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面朝房门的方向,能看到沙发上的余鹤。 余鹤察觉到黄少航在看他:“怎么了?” 黄少航很轻很轻地回答:“特别困,但睡不着。” 余鹤点燃一块儿塔香,用小瓷碟盛着端进卧室,放在了黄少航枕边的床头柜上。 黄少航拉开抽屉,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吞了下去。 余鹤:“......” 就真一点也不掩饰了吗? 这就是黄少航在华人街的家吧! 余鹤在床边坐下,拿过黄少航手里的药瓶:“吃什么呢?” 黄少航笑了笑:“褪黑素。” 余鹤耷拉下眼皮,很不高兴地说:“我不认识缅语,难道连英文也不认识?你家褪黑素的主要成分是地西泮?” 黄少航闭上眼,生硬地转移话题:“啊,困了。” 床头的塔香燃起青烟,环绕在黄少航身边。 隔着这层淡淡的烟雾,黄少航唇角满是笑意与放松。 余鹤斜坐在床边,这个姿势有点抻腰,他就动了一下。 黄少航马上睁开眼:“余哥!” 余鹤吓了一跳:“怎么了。” 黄少航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吞吞吐吐地说:“你能......你能在这儿陪我吗?” “怎么?发烧了还是哪儿不舒服?”余鹤伸手去摸黄少航的额头。 黄少航微微发抖,额头也有点烫。 余鹤问:“你冷?” 黄少航点点头:“我从车上就开始冷了。” 余鹤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调高温度:“那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黄少航伸手想握余鹤的衣角,可惜没有摸到。 余鹤向来风风火火,行动如风,在黄少航犹豫的须臾间,已经起身走到门外。 等他烧完水回来,黄少航已经沉沉睡去了。 余鹤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窝在被里的黄少航很憔悴,脸上毫无血色,眼下两道略显疲惫黑眼圈,腮边几乎没什么肉,脸颊凹陷的厉害,唇角还有破损的伤痕。 下巴跟拿刀削过似的,整张脸只剩巴掌大。 高中时期的黄少航不是这样。 那时的黄少航脸上有婴儿肥,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肚子上还有一层软软的肥肉,白白嫩嫩又圆圆乎乎,像个软乎乎的糯米糍。 他们每次一块儿翻墙逃课,余鹤都会从下面接着他,然后无一例外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糯米糍砸个跟头。 太沉了。 两个人摔成一团,在墙外没心没肺地笑,笑够了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先去附近找个馆子吃饭。 他们食堂是自助式餐厅,种类虽多但味道并不算好,大多是冷冻的半成品,偶尔吃一回两回还行,天天吃那东西余鹤实在咽不下去,就带着黄少航出门找食吃。 黄少航特别好养活,一直很下食,除了辣的不吃,其他什么都吃得很香,每次不仅把自己的餐盘吃得干干净净,还能把余鹤的剩饭一块儿吃了。 天天都喊着减肥,却又不爱运动又能吃,和余鹤在一块儿玩的一学期不仅一点秤没掉,反而又涨了十斤肉。 一个饭量这么好的人,怎么缅北后就瘦成这样了呢?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