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勘记起了两人当初的谈话,那时他并不相信秦尤会真拿她抵债,她说给刘四婶写了信。后面信没等到,等来了秦尤。 “一路辛苦,坐下说。”他指指凳子,自己也坐去对面。 刘则嗯了声,腰身僵硬的坐下:“嫂嫂不在吗?她右手好了吗?” “她有事,不在。”贺勘听到右手二字,想起那日孟元元肿起的小臂,“她手怎么了?” “那日秦大哥要抢房契,嫂嫂不给,说那是秦家最后的一点东西。大哥手重,推着嫂嫂撞在门板上,几个人上去才将他拦住。”刘则回忆着当日,说道秦尤时,明显的咬牙切齿。 贺勘皱眉,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到底他全不知道:“房契?” 莫不是田产卖光,便想卖祖屋? 果然和他的猜想一样,刘则肯定的说秦尤欠了大笔的赌债,无法偿还:“我正好跑腿儿去给赌坊送茶叶,刚巧看见大哥被放债的打,说没有地契就剁了他。大哥说,要拿孟嫂嫂抵债。” 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茶庄学徒,当场吓得躲了出来,回神便跑回家告知了母亲刘四婶。 一字一句的,无比清晰入了贺勘耳中。 秦父过世,孟元元一力操持,照顾着一家;秦母去世,她仍旧顶着那个家,与小姑相依为命;秦尤卖光了田产,她死死攥住最后的房契不松。 “这么大的事,秦家的叔伯就不过问?”贺勘声调微冷,握着茶盏的手不禁收紧。 刘则摇头:“他们说嫂嫂是妇人,什么都不懂,应当将全部家产给大哥。我娘说,要不是嫂嫂,秦家真的就全部败光了。” 贺勘沉默着,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此之多。是那个他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的妻子,扛下了这一切,原本是该他来抗的。 “祖屋还在?”他问。 “在,”刘则点头,“嫂嫂将门全上了锁,因为没有房契,大哥和放债的也没办法。嫂嫂让我娘帮着照望家门,说那是淑慧小妹最后的东西。” 虽然知道秦尤在红河县做了令人发指的事,可亲耳听到仍是会被震惊到。就连一旁的兴安也是听得直咬牙,双拳攥起。 刘则下去之后,贺勘独自坐在窗边许久,手边的茶盏彻底凉透。 半晌,兴安轻着动作推门进去:“公子,该下船了。” 贺勘回神,三两下叠起信纸塞进袖中,而后站起身来。他扫开衣上褶皱,迈步走出房间。 “公子,”兴安往旁边一退,低着头,“秦家如今还能留下祖屋,亏了有少夫人。” 一个女子无依无靠,身边带着体弱小姑,可想而知会有多艰难。又是一路到了州府,中间吃了多少苦? 贺勘脚步微顿,颀长身影立在昏暗过道上,穿堂冷风直扑面门,拧起的眉头更深了深。 兴安干脆深吸一口气,腰板一挺:“因为公子的不在意,那些人才敢如此逼迫少夫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