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觉得幸福,他的家人在身边,他的志向在实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还有光明灿烂的坦荡通途。 最后一滴酒液倾入土地,四周的人叩拜神像,面上都是真诚的敬意。 “……神嘉虞,申贰觞,福滂洋,迈延长……” 火焰燃烧声中,祭歌还在继续,声音与光线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梦境般的回忆。 明亮的蝴蝶越来越多,它们渐渐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扶岚在这张网里,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他好像又听到那年的祭歌声了——— “神安坐,翔吉时,共翊翊,合所思……” 那时一切都尚未发生,亲人仍在身旁。 “怎么了?” 一双手在祝凌眼前晃了晃。 “你要是太累的话,赶车的事就交给我吧。”这双手不容分说地从祝凌手中抢走了缰绳,开始熟练地驾马,曾经的宸贵妃,现在的嫣嫣,在这两个多月风餐露宿的磨砺下,已经学会了很多过去的她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技能。 祝凌没有和她争,她只是往旁边挪了挪,靠在了另一侧的车壁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嫣嫣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丹阙永远都是朝气蓬勃,肆意洒脱的,很少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 “说烦心事……倒也算不上……”祝凌说,“我只是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还会有你想不通的问题?”嫣嫣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分析分析啊?” 她本是随口开玩笑,可祝凌却微微坐直了身体,这种认真起来的架势弄得她也有些紧张:“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 祝凌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 丹阙这个马甲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便透出一种沉肃来,与平时截然不同。 “你相信天命吗?”她问。 嫣嫣愣了一会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啼笑皆非地问:“你是在前面那个镇子上被谁忽悠了吗?” “我从来不信这些。”她说,“我要是信天命,我早就在成为蛊人的那一刻就死了。” 天命这种东西在她看来就和神佛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前者是被固定好的命运,后者是人想乞求的命运。 “我的命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的语气淡淡的,那些刻骨的痛苦过去她没有忘记,但伴随着那些记忆翻涌的怨恨已经在慢慢平息。她依旧没有原谅,但她已经走过去了,她还有着更好的未来,没必要一直沉浸在仇恨的过去里,“所以我不信。” 祝凌问:“那不信天命的人又会因为什么……才坚信天命一定是对的呢?” 嫣嫣突然转过头盯着她,面色很严肃的样子。 祝凌脸上露出点疑惑的神色:“……怎么了?” “蓬莱果然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嫣嫣笑着摇了摇头,“真好啊……你在那里长大,没有吃过太多苦。” “你竟会觉得这样的事奇怪。”她叹了一口气,“你见过穷途末路的人吗?你若是见过了,大抵便会不会如此疑惑。” 她说:“穷途末路的人啊……有时未必是地里刨食的黎庶,身居高位之人,也不一定能幸免。” 她在两个皇宫里浮沉了近三十载的岁月,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听闻了太多肮脏到说出来都觉得脏耳朵的密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