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淡然的表象被撕破,露出了尖锐的内里。 闵昀之又一揖,作为一国丞相,他的态度委实放得很低了:“我之前爱子心切,再加上姑娘身份有些许不妥,故而做出了些不当之举。” “我身份有些许不妥?我身份有些许不妥———”闵昀之隔着栏杆看监牢里的人影,那人影接连反问了他两遍,“丞相大人是在高位坐久了,就忘了底层百姓是如何挣扎着求活的吧!” “被父亲卖到朱颜楼,是我能选的吗?被长乐王看上,是我能反抗的吗?被人喜欢追捧,是我能拒绝的吗?” 她的声音在女狱的深处回荡,是凄厉的诘问:“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她抓着监牢的栏杆,衣袖从手臂滑落到手肘,露出一大片狰狞的烧伤伤疤,她的声音像是要哭出声,又带着极致的愤怒,比之前那个淡然如仙的形象,更真实、也更鲜活: “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那殉葬的火海里逃出来,对那些天潢贵胄来说,我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只是轻飘飘的、可以被随手碾死的蝼蚁!我只是想活下来!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跌坐在地上,透过栏杆之间的缝隙,微弱的光倒映在她身上,像是捆缚着她的、一层层有形或无形的枷锁,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是无奈、是不甘、也是质问: “有错吗?这也有错吗!” 闵昀之看着她,隔着一层厚厚的栏杆,他恍惚觉得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走投无路、绝望的自己。 嬷嬷说的对。 大理寺判罪还要讲究疑罪从无,他怎么能因为关心则乱的私心和那直觉上的不对劲,便将人关入监牢? 秋微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眸中却是笃定。 成了。 她的身份已经在闵昀之这里挂了号,只要她不轻举妄动,闵昀之就是她最好的靠山。 当年她救下送到普照寺的孩子,竟然是楚国丞相失踪的、唯一的儿子,第一次救他是无意,第二次救他则是有心。 有人想要杀掉他唯一的子嗣,她只是在其中……小小地推了一把。 “求生是人的本能,姑娘想活下来,无可指摘。”秋微听到闵昀之的声音,“姑娘日后,便在楚国好好生活吧。” “作为补偿,没人能去追溯姑娘的过往,拿着那些往事在姑娘面前嚼舌根。”闵昀之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隔着栏杆的缝隙递到秋微眼前,“我已为姑娘立了女户,名下置了房契田产,足够姑娘衣食无忧。” 秋微盯着那张薄薄的纸,伸手接过。 闵昀之隔着监牢看着她:“只要姑娘没什么坏心思,楚国都城内,无论遇到谁,都不必再担惊受怕。” 秋微展开那张纸,女户的户主上写着: [池月] ———那是她很多年前的名字。 闵昀之是在用这种手段迂回地警告她,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过往,让她收敛好自己的小心思。 秋微合上了那张纸,她微微扬起头,笑道:“多谢丞相。” 曾有人教过她,世间最高明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 她用得很好呢。 就像有人在保佑她一样。 第220章 逐渐离谱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德服人吗?◎ “殿下,陛下要撑不住了,您要早做决断啊!”大皇子府内,隔着一扇绣花屏风,屏风外的人一揖到地,言辞恳切,“您与太子虽说曾经君臣相得,可如今已经相形陌路,太子一旦登基为帝,必然第一个对您下手!昔年情谊已如风散,殿下莫要心慈手软!” “昔年情谊?”屏风内,卫修竹像是浑然没在意似的,只挑了点东西来听,“心慈手软?” “我和曾经的太子确实君臣相得,和如今的太子……”他冷笑了一声,“也确实话不投机半句多。” 屏风外的人没听出“曾经”和“如今”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知道他们殿下已做出了决断。 他仍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殿下当如何?” “让铜陵军准备起来,礼部、刑部、工部还有户部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