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位人民教师,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低头在脸盆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脸上黑灰叠着黄泥,倒是把原有的淤伤给遮盖过去了,捧起水轻轻摸了一把,那水冰凉透心,给脸上伤痕刺出新一轮疼痛。他“嗷”的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 “没事,脸上有伤,怪痛的。” “恩公”走过来,想帮忙又不敢帮忙的样子,递过来一块毛巾说:“你拿我的毛巾轻轻擦一下吧。” 甘小栗接过毛巾,见那块毛巾洁白如新,尽管心里有点舍不得,还是大大方方地拿来擦了脸。脸上的污迹血水鼻涕统统给洗净之后,露出一张干净的少年的脸,肤色蜡黄、脸上有些病容,左边一点若隐若现的梨涡。 “真像啊……” 发现对方的眼珠子仿佛钉在了自己脸上,甘小栗面颊一阵滚烫,想想打了个岔问到:“您也是去广州吗?” “没错,你呢?” 甘小栗信口答到:“一样是广州。” “咦,不是要去船上打工吗?” 这下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只好交代:“没钱买船票,只能打工先混上去。” “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甘小栗闪亮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下来,他只是强装一切风平浪静,和平时一样喜乐,被戳到痛点的时候,好容易收起来的情绪——包括感染鼠疫的痛苦和委屈、失去妹妹的自责、得到父亲消息的喜悦、即将背井离乡的茫然——零零总总又排山倒海地冲了出来,终于冲垮了他心里最后一点倔强,眼里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你,你别哭啊,好端端的,突然哭什么。” 甘小栗嚎啕:“心中难过!” 对方没追问缘由,只是从旅店客房的窗子向外望去正好能看见停在码头的蓝色大轮船,船身上的太阳旗鲜艳夺目,不问也知道大家各有各的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哭够了,眨着泛红的眼睛又问:“我竟然连自己的恩人是谁都不知道,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张靖苏,约摸着比你痴长个十岁,你喊我一声张兄也不为过。你呢?” “我叫甘小栗,您怎么叫我都行,要么我还是跟之前那位大哥一样喊您老师吧。” 张靖苏答应了一声,始终犹犹豫豫想问更多关于甘小栗的事,终是碍于面子难以开口,两人就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甘小栗满口感谢地离开了旅店。 待他离开之后,张靖苏对着门外说了声:“肖海,你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平头青年应声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说:“只是模样相似,老师可别错付真心。”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