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禾记得很清楚,付音是害怕的,但她从始至终都不曾退缩,真正做到了以身证道,护佑天下苍生到了最后一刻。 谢衡之坐在虞禾对面,听她语气急切地辩驳,语气仍是慢悠悠的。“为何不恨,入了仙门,便该为凡人去死不成?” 虞禾跟他说了几句,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绪竟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想到了朱雀城里发臭的血水,干瘪的饿殍堆满了小车,饿死在母亲怀里的稚子,对着付音磕头痛哭的百姓。 “人就是这样的……要泽被苍生,就要先知晓苍生的苦处。付音那么厉害的人,一定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她肯定知道,凡人脆弱不堪,多得是人连饱暖都不够,也不懂什么叫做大道,顾不得礼义廉耻。修士能够脱离凡俗许许多多的苦楚,凡人却一生都逃不过这些煎熬……” 脆弱、坚韧、善良、自私,这些都是苍生的模样。世道浇漓,将人最恶的一面逼出来,付音选择了护佑苍生,因此好与不好,她都承受到了最后。 “你以前和我说‘仓廪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世道变好了,像朱雀城百姓那样可恨可悲的人才能变少,付音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叹了口气,才接着说:“我来的地方,世道已经好了很多很多。” 虞禾说话间,谢衡之望向她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付前辈怕死,也见过人心的不堪,但她还是道心不改,护佑苍生到了最后一刻。” “你认同她?”谢衡之的语气沉了下去,不知何时变得严肃许多。 虞禾也说不明白,说到底她不能做到与付音感同身受,也不是付音本人,说什么认同不认同,谢衡之好端端地问起这些做什么?她只是想为九境的浩劫出一份力,就算结局不算好她也认了,何必非要劝她? “说到底我也不是付前辈,即便继承了前辈的断流,又有她的遗骨护命,我也只是虞禾,成不了她这样令人敬佩的修士。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护住一些人和物,要是九境的凡人也因为付须臾遭殃,我也再喝不到荆城的贡酒,看不见满城的焰火了……” 虞禾说着有些发困,谢衡之将她拥到怀里,听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就像呓语。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最后还没漏了谢衡之。 “雪境的冰灯会我们还没去过,要是都没了多可惜啊。凡人虽然没有很好,但也不都是那么坏……” 谢衡之不觉得尘世有多少值得留恋,有人要守,有人要毁,他都不想关心。在他活着的岁月里,多数时间都是握着破妄,看惯栖云仙府的日升月落。后来去了许多的地方,也是依照仙门的意思除魔卫道,他的脚步不曾为熙攘的人世停留,也不曾被平淡无常的凡物分去目光。 直到后来遇见虞禾,纵使非他本意,也的确让他有了不同的体验。那些曾无常无趣的事物,好似也因她渐渐有了鲜活的色彩。 直到后来与她分离,一切又恢复了从前。日升月落,云卷云舒,日复一日没有变数,不会再脱离既定的路线。乏味到一眼望到尽头。 魔是世间纯恶,尚善纵有不同,也是因为曾被高僧点化,在禁地被镇压千年化解了戾气。而这万千魔众,想要尽数诛灭,付须臾的天火才是真正了结所有的办法。说到底,世间皆污浊,谁又能为他定罪。 这些纷纷扰扰,谢衡之并不关心,他想留住的也仅有一个虞禾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他听着怀中人低声碎语,不知为何,又渐渐地想,这荒唐腐朽的人世,细思一番,却也能品出些好处来。 虞禾被谢衡之折腾了半宿,连着说了好些话,已经累得昏昏沉沉,原本要问的也被她抛之脑后。 谢衡之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再一低头,果然已经阖眼睡着了。 就在这方寸之地,刀光剑影暂且远去,片刻的安稳过后,仍会有更大的风浪。 他低下头,感受到虞禾体内混乱的灵力正在渐渐变得平和。 清圣山的灵泉果然是好物,若不然,他强行将剑骨交换给虞禾,以她如今的身躯虽能承受,却也免不了要受上几个月的切骨之痛,如今短短三日,她便清醒了过来。 想到此处,谢衡之唇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喟叹,而后将她抱得更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