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糠咽菜,也要咬着牙把这个摇摇欲坠满是苦难的家给撑起来。 他们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要撑很久很久,久到某一天突然就散架了,那时候可能也不能安心地闭眼。 甚至……在私底下的时候,陈芳华也和丈夫悲痛的商量过,将来如果真的坚持不住了,他们两个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就……那就把女儿一起带走,不让她再留在这个世界遭罪,也不让她再成为孙女必须背负一生的拖累。 两人眼睁睁看着对方身上的气质一天天被苦难磨灭,看着各自脸上慢慢爬满皱纹,看着彼此脸上日渐密集的老人斑,和他们一日日愈发佝偻的脊背,时常整夜难眠,总是低声讨论着那些让他们心痛至极又不得不早日考虑的身后事。 他们甚至想过提前联系好火葬场,等只剩骨灰了,也不用去找什么墓地,就随便那个罐子装起来,随便年幼的棉棉要留要扔都没有关系,他们不愿意也舍不得再给孙女的人生添任何麻烦。 可谁也没想到棉棉才五岁,就会自己一个小孩出去摆摊给家里挣钱了。 陈芳华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那一百多块钱的时候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难过所淹没,心疼得她喘不过气,心脏痉挛着让她浑身都在发抖,抱着孙女,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云棉不懂奶奶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着奶奶压抑的哭声,心里也变得难过起来,那些被忽略的委屈好像又很坏的重新出现,变成眼泪蓄在眼眶里,让她一下子变成了个爱哭包。 小朋友瘪着嘴,眼泪汪汪地抱住奶奶的脖子,小手胡乱地帮奶奶擦掉眼泪,最后凑近了把自己软乎乎的脸颊轻轻贴在奶奶苍老的脸上。 奶奶的眼泪一下子把她的脸颊沾湿了,云棉却毫不在意,只是带着哭腔软乎乎地喊了声奶奶。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奶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能笨拙地贴贴和抱抱,抱着奶奶好久都不肯松手。 云远哲看着抱在一起的祖孙两,偏头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后,在灯光下沉默不言的坐着。 只是他原本佝偻的脊背却努力地缓缓挺直了,看着旁边安静听着哭声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如果能够过得更好,谁想让自己的生活如此狼藉不堪呢? 如果家里不曾落魄到一分钱都要分成两半花,如果女儿不曾失去双眼,那棉棉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或许会捧着香甜的小蛋糕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或许会踩在他的太师椅上,趴在书桌前用毛笔把洁白的宣纸画得乱七八糟,自己身上也沾着墨变成脏兮兮的小花猫。 或许会跟在她奶奶屁股后面,撒着娇要带食物去投喂学校里那几只一点不怕人的流浪猫狗。 无论是何种模样,至少绝对不会是她一个五岁的小孩,独自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摆摊卖玩具挣钱养家。 也绝对不会是出生就住在这间小小矮矮的晦暗棚屋里,睡在满屋的垃圾中间,连一根别人给的香蕉都只能分到一两口尝尝味。 是他和老伴没能保护好女儿,是他们识人不清收了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为弟子,是他们害得女儿失去双眼和安稳优秀的人生,也是他们害孙女出生就低人一等,每日和垃圾纸壳为伴。 别的孩子从小就有的零食玩具和生活环境,棉棉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连唯一的毛绒熊都是她自己从垃圾桶上捡回来,自己一点点洗干净后才拥有的宝贝。 云木锦看不到灯光下各自眼中藏泪的家人,但她能听到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能听到母亲压抑的抽泣和父亲沉重愧疚的叹息。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声用力地蜷缩起来,半晌后又缓缓松开。 云棉被奶奶抱在怀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