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时辰不早,出发。” 卫昭所居的靖王府在长宁坊,距离梨园并不是太远,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在梨园门口停下。 两人才下马车,谢柔嘉一时没站稳,好在一旁的阿昭一把扶住她。 * 不远处的街角。 一袭玄衣,长身鹤立的男人望着梨园门口格外瞩目的一对男女,微微地攥紧了手里热腾腾的板栗。 一袭鸦青色衣袍,容貌昳丽的男人拥着怀里的少女,微微低下头,也不知与她说些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从未真心在他面前笑过的少女扬起一张雪白的小脸望着他弯眉嗔笑。 一如多年前,她也这般望着自己,柔柔地唤他“小泽”。 直到两人入了戏园子,他都没收回视线。 就那么呆站着。 * 戏园子里。 台上的戏还未开始。 坐在三楼被隔出来的雅间,望着台下热热闹闹的人群,不知怎的就想起从前与裴季泽来听戏的场景来。 她从前其实不怎么爱听戏,每回来也不过是喜欢同裴季泽来这里坐一坐。。 她喜欢热闹。 尤其是平日里特别守礼的君子会在这种地方任由她胡闹。 她喜欢依在他怀里,一边听戏,一边吃着他喂到嘴里的栗子。 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故意拿脸颊去蹭他的脸颊。 每当这个时候,人前端方自持的君子总是微微红了面颊,软软地说上一声“别闹”。 谢柔嘉当时一直在想,再长大些就好了。 再长大些,她就偷偷地亲亲他,看他会如何。 只可惜后来她长大了,他们再不曾一块听过戏。 一个晃神,戏已经罢场。 谢柔嘉听着台上咿咿呀呀,温柔缠绵的唱腔,头一回觉得,即便是有卫昭在身旁,她仍会孤独。 那种孤独,已经浸入骨髓。 她试图用一出戏来短暂的治愈自己的孤独。只可惜,直到戏散场,也不曾治好。 两人自梨园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秋夜里天冷,秋风萧瑟,吹乱了谢柔嘉的头发。 卫昭将早就备好的氅衣披到她身上,提议,“咱们去桂花巷的孙老伯处吃锅子。” 桂花巷就在梨园前头的一条巷子里,从前她每回从戏园子里出来,总要去吃。 谢柔嘉应了一声“好”。 两人朝着西边而去,谁也没有在意仍旧站在街对面的男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离去,一对含情眼里像是碎了冰在里头。 一旁的锦书觑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已经在这儿站了一晚上,不如回去罢。” 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视线,将手里怎么都捂不热的栗子丢给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入了马车。 回到敬亭轩后,他坐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对着满园子的花灯发呆。 锦书忍不住劝:“也许,公主她只是一时还生气,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几乎一晚上都不曾说过话的男人哑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该和离?三年前我叫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三年后,她又被逼着嫁给我,我明知她不情愿,心里想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可我还是娶了。结果到头来,又害得她伤心。” “可这一切都不是公子所想,”锦书反驳,“公子,从来都不曾对不起公主。只是,有时候,命运使然。” “命运使然,”他轻“呵”一声,“好一句命运使然。” 他从手腕上将那串三年都未曾离过身的手串取下来,轻轻摩挲着上头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字。 【裴季泽你几时来瞧我】 这回,他去晚了,她再也不肯要他。 * 桂花巷。 谢柔嘉与卫昭刚入小小的铺子,卫昭便道:“柔柔先坐一会儿,我去如厕。” 谢柔嘉“嗯”了一声,独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从前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掌柜孙伯虽是三年没见她,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他一边将热腾腾的羊锅子搁在桌上,一边笑道:“你倒是好久不曾与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郎君一块来了。从前每一年这一日,你都会同他来。” 谢柔嘉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今日,是她与裴季泽认识的日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