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楚勋睨了睨那木盆,表面因为泡太久而松软的浮层,沉声道:“换个没用过的盆子。” 短促悠冷,不多费口舌,递出两元小费。 这种小费不算在牌子上,谁拿了就是谁的。佣工瞥见他手上的玉扳戒,他如此气派,像极一个隽贵的旧朝王爷。佣工料定身份非俗,很快便殷勤端来了本店最好、最贵、最新的汤盆,另有瓜果、红酒和扑克牌。 楚勋闭目养神,耳畔有嘶哑的劣质留声机,放出不知道哪个歌星唱的《夜来香》。他在那涩索袅转的音调里,凝起的眉宇舒展,短暂小憩了一阵。 别看地方湿焖嘈杂,洗完脚出来却是神清气爽。 半个小时功夫竟比一觉还深沉。 穿上棉袜与鞋,皮鞋也被洗脚工擦得锃亮。 走至二楼,瞥了眼前台里的姑娘。给小厮递过一元小费加二十元钞票,让代替自己去结账。 “多余的不用找。问就说不知道。” 自往楼梯下去。 阮蓓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走到四点半了,琴姐正去上厕所,上完出来就交班。怎的等到了现在,也不见那个人来结账,猜着他会不会早就走掉。 小魏递来铜色牌板,她噼里啪啦打完算盘,竟然用了十八块多钱,超过她两个月薪水了。 她本能觉得是他,不禁问道:“是穿皮衣的那位先生让代付的?” 小魏攥着口袋里的一元纸币,摇头说:“不知道,没注意看。” 阮蓓往窗外探,还剩下一元三角的找零。她想,先把这钱结给自己,下楼若他在,是他的就还他。 琴姐一来,她就进房换掉工作服。 花头巾解开,熟练地把波浪般长发编两根辫子,换上女生制式的旗袍。杭月青的仿绸缎料子,栀子花枝织纹浅底,不贵,料面还带着一点微光泽,纽花的琵琶扣。长袖儿的,腰线也松,长到小腿肚,开两个小小的叉。 出来扫视,却不见老板娘,便问扫地的婆子:“阿姨,看见老板娘去哪了?” 婆子说:“找她的可多了,刚才小陈和孟师傅也说找她,你是找她要支钱的吧?都这样,不然找老板好了,她老公好说话。” 阮蓓一默,打消了找老板的念头。老板娘平时说话就呛人,说她这呀那的,去找老板,老板就算点了头,明天阮蓓也要被辞退。眼光放长远,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八块钱的临工,不然就再和房东拖上一天。 她想到刚才的男人,身段举止都像军/士,或许是铨钧给她的信。如果信里有夹着钱,就可以撑过几天房租。 她想起他即将毕业,先前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阮蓓答不用。他或许自作主张呢。 人在紧迫的时候,对任意未发生的事都易抱有遐想。阮蓓心里徒升起渺茫的希望,只得摇摇头道:“也不是,随口问问。” 不和婆子说,免得老板娘听到自己要支钱躲着她。攥上蓝布小包,带着这样的遐想出去了。 门口电线杆旁,楚勋眺着眼,手指把硬壳烟盒弹开又阖起。 马路对面两个黑绿便服男人,正在拖行卖糖炒板栗的摊贩,摊贩拽紧板车不走,被便服砸了一脖子,乖乖扔上吉普。 仲局与委局历来不合,趁这个人人敏感的时机,互相借机踩踏,真是做得堂而皇之。 他是个商人。商人图利。 楚勋掀眉,便闻见一抹幽淡的茉莉茶香由远及近。 阮蓓走出楼道,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并不懂其中的因由,只觉得,对于隐匿的坏人应该抓起来论处。但被打晕的摊贩若是个真的摊贩,也是可怜。 女学生对军]服有着迷恋崇拜,因了铨钧上的蓝埔陆校,大概因屋及乌。她基本能根据男人利落的行止判断出身份,而那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