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被她的月份惊讶住了:“八个月!这……”从进门,项步初就一直宽袍卧在被里,她还以为只有五六个月,毕竟她所见五月妊娠的妇人也有锦盘大小了,这就是说,她三个月之前的常科居然是这样参考的吗! 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项步初,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告知家里,不打算成婚,就,就这么有了孩子?!” 她问,她就答:“殿下,国子监最小的女仕子徐岁寒都已经二十三了,按寻常人家,也早就到了成婚主事的年纪,女仕子虽与寻常百姓家女孩不同,但她们依旧只是读了书的女人,而非庙里无欲无求的菩萨……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启蛰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复杂。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项步初如现在一般,垂首待命地跪在她脚下,由她发落。 可项步初却说,女仕子有她们自己的需求。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缠着项步初给她念书,读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时,项步初很是轻蔑地“嗤”了一声。 有计谋的男人成就国事,有计谋的女人败毁国事,多么可笑! 项步初一向不喜欢哄小孩子,但那天,却一反常态地和她说了许多。 说了什么她现在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过了一段时间,她了解到“人尽可夫”和“何患无妻”这两个词。 这两个词最初明明都是形容有一些事大过情爱,不必在意,但最后却成了一个夸人,一个贬损,何其讽刺。 她带着这些话想去找项步初,得到她的肯定,但跑到阿娘那里,却听到的是项步初拒绝当她伴读的消息。 项步初那样放肆无礼,连项郗笵都为她请罪道歉,可阿娘却一笑而过,说她前些天给自己讲书,确实超过自己许多…… 今天也是,明明是她行为出格,却要说她不理解女仕子。 是她给了这些人改变命运的机会,让她们不必被埋没于家宅琐务,明明所有人都感恩戴德,但项步初的话,却好像是她错了一样! 启蛰呼吸渐重,怒意磅礴,如有实质,束馨清被这气势骇得瑟瑟发抖,连考雅相都被压得说不出一个字,以为项步初必然在劫难逃,然而就在启蛰怒气升到最顶点,打算发落了项步初的时候,今天路过国子监厅堂,挂在墙上的那副刺绣的样子,却突然映入她脑海。 “你起来吧。” 片刻后,平心静气一句话,却让屋内的人再度同时震惊了,距离太近,束馨清甚至清楚地看到长公主说话的一刹,考雅相面上猝不及防划过的愕然。 启蛰不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道:“你并不是宫女、女医,没有人说过仕子不可以有孕,从前都是男子,也无人想过这一点,但既然男仕子可以入仕后成家立业,女仕子自然也一样,不然,朝堂岂不成了阉割之地。” 听到这里,项步初的表情是绷不住的讶然,启蛰将她表情收入眼底,不做理会,继续半慨半叹道: “我阿娘从前就说‘养育启蒙,老师之职,家宅琐务,仆婢之份’,我自幼得阿娘育授,自然‘更’清楚这点!如今女仕子入仕,怎能例外?” “我从前在崇文馆读书,听老师们讲授《道德经》,和乐世私下谈论过天之道与人之道。” “诞育婴孩创造生命本是伟大的,但因此而有的虚弱时期却被世人反当做弱点挟制,岂不是印证了‘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这话。” “你起来吧,我会和阿兄说,以后凡是女官有孕,孕期月俸便多加一缗,好雇佣仆从照顾日常,彰显大容广开言路之心。” 启蛰让人把项步初扶起来,又命人点上灯。 束馨清和考雅相束手而立站在一旁不解地对望。 烛火煌煌,启蛰漂亮的眸子里并无她所说的怜悯,项步初扶人而立,半垂的眸子中,也并无感激。 等看着启蛰仆从云众离去的背影,项步初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从我这里证明什么呢?启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