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陈纵从抽屉里抽出本《围城》, 面上不屑,却也耳朵动动,快乐的听着?,心想, “我能讲出比你们更有营养的书评。”别的女同学会讲她假清高, 陈纵深以为然,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闷骚得很。 有一天礼拜六跳舞回家,陈纵看见子夜坐在屋檐下读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定睛一看,正是某一本“清冷校草下神坛”。他手边已摞了高高一叠书, 都是他在?这?个下午已经读完的三俗小说。陈纵觉得这?画面异常奇特,不禁走?上前?去, “你怎么在?看这?种书?” 子夜闻声,反手瞥一眼书封,问,“哪种书?” 没收了无数少?女志教导主?任这?样批评,“这?种没营养的垃圾快餐,你也要看。” 陈纵也有样学样。 子夜不以为然,“怎么会。这?些?书,也常常有一两句点?睛之笔。只要能成?书,总有可取之处。你叫吴主?任去写,他未必能写出。” 听到这?句话?的陈纵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从小背诵经史子集,读遍文学经典,品味别具一格,下笔信手拈来的哥哥,不会看不起?任何一本三俗小说。也都有点?睛之笔,都有可取之处,他这?样讲。子夜原来是一个异常包容的子夜。也就是那一瞬间,陈纵忽然与异常俗气的自己达成?和解。“雅俗共赏”四个字,也在?她浅薄的人生阅历里有了第?一行注脚。 子夜对人性的认识也异常深刻。他虽没有亲眼见过吴主?任批评低年级女同学,却能经由语境揣摩出什么样的角色才能讲出这?种话?。 《围城》陈纵是和子夜一起?读的。两人成?日头抵着?头,在?书桌、树下、餐桌、屋檐等各种地方共读同一本书。子夜阅读速度很快,偶尔为一两句话?停留;陈纵看故事看得很慢,子夜也从不催促。安静等待她翻页的时间里,子夜开始打量路过他身边的形形色色的人。 “金叔和王叔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像不像方鸿渐和赵辛楣。”他问陈纵。 两人同上一所?大学,在?情场上摸爬滚打,通些?人情世故,渐渐各有所?长。遇上难缠的漂亮的女人,各自有各自的揣摩与心照不宣。夜里牌桌上常讲出些?荤素段子,引小院来打牌的年轻女客捧腹大笑。 子夜这?话?过分形象,逗得陈纵咯咯直乐。 笑了好久,她说,“教数学的张老师和教英语的文老师也像。” 子夜见她仍在?思索,便?安静地等她发言。 陈纵又?讲,“吴主?任像李梅亭。” 都是滑稽生动的丑角。子夜点?点?头,有那么一点?。 陈纵小心地讲,“邱阿姨有时候像苏文纨,有时候又?像汪太太。” 子夜笑起?来,童言无忌,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不要给她听到。 陈纵于是更大胆,像在?为自己的剧目挑选演员,第?一次展露导演方面的天分:“我爸爸有时候又?很像方鸿渐,这?个时候的邱阿姨就是唐晓芙。” 围城读完,两人又?开始读张爱玲。 先看一些?早期的作品,看到《红玫瑰与白玫瑰》,陈纵已能自然而然能讲出,“好像男女作者两个视角的互文。张爱玲是自己的王娇蕊,是方鸿渐中的苏文纨。方鸿渐和振保太像,在?女人书中全无可爱,在?男人书里却有时风趣。那位太太,既是孙柔嘉,又?是孟烟郦。” 那天子夜笑了很久。陈纵乱点?鸳鸯谱,使张爱玲与钱钟书暗通款曲,总会气死深恨前?者的后者妻。那时的陈纵并不知道这?些?背景八卦,只以为自己笑话?讲得好,能把子夜也逗开心,不失为一种成?就。 书看完第?一遍,陈纵还?不尽兴,将《围城》揣到学校,借课间时分争分夺秒重刷。语文老师偶然撞见,十分诧异地问道,“你年纪还?小得很,不到时候,怎么看得懂这?个书?” 陈纵一早受过子夜点?拨,却也不全拾人牙慧,已有自己的体悟可讲:“任何地方,只要有适龄单身知识分子的圈子,就总会有围城。” 讲完这?话?,广播适时播报:“请三十五岁以下青年教师到会议室集合,准备一下,到节目室彩排节目。” 语文老师没有离开教室。全班同学都在?嘲笑老师,以为老师已经超过三十五岁。 唯有陈纵接了一句,“老师你看,这?所?学校,是不是也像一座围城。”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