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无边的惆怅。 她少时顽皮,夏日不爱吃饭,本来就是十分炎热的天气,谁再爱吃那些热腾腾的东西。家里人拿她没奈何,还是玛玛,让人用温水冲了米饭,配上炸鹌鹑腿子呀、时令的酱菜呀,哄着她把饭吃完。冬日里也是这样,只是温水换成了茶汤,在玛玛或者额捏吃斋的时候,陪着她们进素的。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吃寻常的清粥小菜,都能让人感觉到无比安适。 只是如今,她的额捏去了宁古塔,那是一个又远又冷的地方,她的玛玛不知在何处,她把她们都弄丢了,都找不到了。 就连那个像亲玛玛一样疼爱她的老太太,如今也缠绵病榻,生死未卜。 皇帝看着她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轻轻搁下了调羹,瓷器相碰,“叮”然作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刺耳。 摇光答道:“是家里玛玛。” 如果舒宜里氏平安无事,她此时也应该与她的玛玛一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年节吧? 皇帝极力自持,按下了心头澎湃的思绪。就好像兜头一盆冷水,一下子将他泼回了清冷的现实。现实就是他的玛玛病势加重,太医竭力调养,却仍旧未见起色。现实就是他想要去祭天,但是朝臣极力阻挠,困难重重。现实就是他的一道旨意让她家破人亡,父母兄弟流落。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皇权之上,高处不胜寒,原来容不得人情,也容不得痴妄。 其实他们现在同病相怜。他就像站在寂静荒原上,从来没有这般地渴望过,找到一个伙伴,与他一路同行。 皇帝看着她,一字一句,很认真地问她:“想必前朝之事你都已听闻,如今我只想问你,徒步祭天,我该不该去?” 皇帝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目光炽热而真诚,仿佛她的意见很重要一样,仿佛只要她一点头,他就一定会去,哪怕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抵牾他、诘难他。 其实这件事情不单单是对与错的分别。毕竟死生有命,虽然人们都认为皇帝就代表着天命,就是传达天意的神祇。但是太皇太后的病是人力所不能决定的。祭天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选择,一般也是胸有成竹的必然选择。譬如祈雨,是问过钦天监,知道这几日会有雨,所以摆了浩荡的仪仗,天子代表万民之意与上天虔诚地沟通。但是此次祭天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他们在变幻莫测的未来面前毕竟渺小,谁也无法预判事情的走势,而这个年轻的皇帝如此赤忱,如此急切,轻而易举的赌上了自己天子的权威。 朝堂上下都有这样的默契,只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都闭上了嘴巴,寻找其他的借口。皇帝更是清楚万分,只是这一次,他就是想,试一试。 于他而言,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他还是想问问她,他希望知道她怎么想,他希望哪怕全世界都与他背离,也有人能够现在他的立场,为他说一句话。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有一个很好很好,很疼爱他们的玛玛,而他们都曾经或当下处于丢失的边缘。 摇光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日光移到窗棂上,透过窗纸,如同一泓清泉般喷薄而出。皇帝便在那一片璀璨的天光里缓缓笑了出来,那一星笑意从唇畔不断蔓延至眼角眉梢,渐次深浓。 苏塔和芳春将皇帝送到廊子下,皇帝便示意他们回去,自己由李长顺引着走了。今儿天气好,太阳穿过重重云翳,在冬日长岁里,愈发显得珍贵万分。 苏塔目送着皇帝的背影过了慈宁门,这才回过身来,见摇光正领人收拾炕几呢,她朝摇光招了招手,“眼下不忙这个,你来。” 摇光便过了隔子出门来,苏塔牵过她的手,在抱柱旁站着,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方手帕子递给她,“万岁爷落下了帕子在西暖阁里,他们御前的东西都有记档,失落了倒不好。眼下太皇太后跟前有我和芳春照看着,你先把帕子给万岁送去吧。” 摇光十分疑惑,那位万岁爷刚走不久,怎么方才不给,现下又巴巴儿送去呢? 苏塔是宫里的老人了,从来脸不红心不虚,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鬓角,“看看,看看,人老了,这不忘了嘛!” 摇光错愕地点点头,“那奴才寻个盒子,这就送过去。” 第24章 别有根芽 她也不忙去养心殿,今儿才知道原来御前的东西都有记档,东西失落了是要出事的。先前在慈宁宫花园的时候,那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谙达给她一块帕子,还在她手里,一直没找到机会还回去。也不知道养心殿那边怎么交代的,竟然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找寻。 今儿索性一齐还回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