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就那样,一直呆呆望着天,发现她很久都没离开,还问她在等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会搭话…… 她人语说不流畅,也不会撒谎,只能模糊又生硬地示意——他心跳还没停。 他望着西垂的日头,苦笑:“第一次见快要死的人?” 她决定不回话了。 过上一会,他居然又问:“有吃的吗?我很饿。” 这算是一个祈求吗? 她有些茫然。 女娲大神曾说过,当人向神提出要求,其他神可以坐视不理,但灵女们不同。如果听到合理的祈愿,还是要试着去完成一下…… 毕竟人是娲皇所造,也算与灵女同气连枝。 可她身上没有食物,神从不会感觉到饿,也不知道人喜欢吃什么,但她的净瓶中存着琼浆玉液。 她想了想,便倾倒瓶身,将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仙酿,浇向干裂的嘴唇。 难免有一些洒在他小小的脸上、溢出嘴角,而他喉骨渴求地滚动,狼狈地摄取。 仙酿中蕴含丰沛清气,落进他嘴里,却和最普通的水无甚区别。这更说明他难以吸收掉清气,也不能利用浊气。 他喝够了,终于爬起来,擦擦脸,也没说谢谢。 “快回家去吧,下次别看了,很难看。” 他劝完,一瘸一拐地离开。 她莫名其妙救了这个小泥巴,接下来,又总在危难时刻出现,等待他的死亡。 观察久了,她忽然发现,女娲大神创造的生灵实在有趣。人是仿造神族创造的,也像神一样,会呼吸、有心跳,这一小只尤其有意思,运气格外好,每次受了伤,却都不至于死掉。 他也足够“空”,脑子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活下去。 挣扎着,再难看,也要活下去。 直到他受了致命伤。 粗糙钝刃扎进胸膛,心跳也变微弱,雨淅淅沥沥,将呻吟声掩盖。 可能意识到,这回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又或许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已经很熟悉。他的话突然很多,又一次祈愿,说想听她唱首歌。 何其僭越,竟要求神灵为他歌唱? 罢了,也已经是最后一曲了。 等他赤血流尽,咽气那一瞬,便会进入非生非死的混沌状态。只要她动作够快,就可以完成封印。 她随意哼起一段旋律,连词都没有,他却听得异常满足。 止音落下,他微笑着,赞美她是很温柔的死神。 她又有些茫然,她不是死神,如果非要说的话,接过女娲大神衣钵,她应该掌握着生,应当维系世间的平衡,守护万物的和谐。 她明显也不温柔。 战场中心的火山鼓噪着,浊气一旦爆发,万物都会被熔岩吞噬。 要劝他别再作无谓的挣扎了么? 迟疑间,那个小小的泥巴种,却用双手握紧钝刃,往深处猛地一捅—— 他嘴角溢出些粉色血沫,却又笑着,“我不能…再耽误你回家了……” 天地突然间哭嚎起来,暴雨倾盆,雷声惊得她幡然醒悟,竹伞陡然跌落! 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神,生来强悍,维系世间平衡,守护万物和谐,回应凡俗所愿,不是该去保护这些弱小生灵的么? 为什么要为神族压魔族一头,随意献祭牺牲?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管是墨埙,还是这个没有名字的小东西,不该有任、何、一、个成为祭品! 如果非要一个小小生灵的死,才能换得世间苟且安稳的生,那还要他们这些神做什么?要强者做什么? 快! 她刺破指尖,在他心头注入三滴神血,可这小生灵太脆弱,心瓣又已严重破损,任谁都会认为回天乏术。 快些! 她又折取竹伞一角,为他补心,燃烧法力,尝试续命苏生。 血在这弱小生灵身下流淌,被雨水晕开,化为一叶不知会将魂魄载往何处的花舟。 再快些! 远处的火山喷发在即,如果抑制不住浊气,就晚了—— 要选择封印么? 她紧握云纹玉佩,参商契,还有参商契! 一个愿意自我牺牲的人,在那瞬间,明明比她更像神明,为何不能和神共享命格? 世间没有无色之石,那她就来做这块无色之石,与他一同承担那份浊气! 自此,他们的命运就被紧紧系在了一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