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一程。 这个侍卫便是严烨。 严烨彼时只有十二三岁,臭着一张脸,腰间别着足足有他半身长的剑。冯玉贞乍一瞧是这样一个侍卫,只觉得哭笑不得,在她眼里,这委实还是个小孩。 她一笑,严烨脸更臭,觉察出是笑他年岁轻,话也不跟她说,冯玉贞权当哄小孩,一个是哄,两个也差不到哪儿去,两手各自拉扯着两个小孩,一路向南。 严烨虽然年岁小,身手却十分了得,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时常告知她有些事宜急需处理,离开一两日,却叫冯玉贞不必等他,自行赶路即可,他不久后会跟上。 最后,冯玉贞停驻在了江南的一处小镇上。镇上人不多,同京城隔着万八千里远,民风淳朴。桥下路边,处处是水,气候宜人。 冯玉贞看好了一间窄院,不算大,但住安安和她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她拿着这些年的积蓄买下,住进去的当晚,她搂着女儿,虽然周围陈设简单,心口却是热的。 冥冥中知晓,这里是她们娘俩以后真正的家了。 严烨虽然明面上不冷不热,可还在长身体,一路上没少吃冯玉贞做的饭,吃人嘴短,再加上两人相处融洽,便想着送佛送到西。 冯玉贞和冯喜安娘俩二人,无异于行走在闹市中抱着金条的小孩,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常有贪财好色之徒盯上。 一是为了降低风险,二也是冯玉贞也想掩人耳目,严烨扮成一个瘦小精明、时常需要外出的卖货郎,两人在众人面前伪装成一对聚少离多的夫妻。 自从她定居后,严烨便算完成了任务,回了许家,这两年间偶然经过此地,便会时不时来看她两眼,冯玉贞将人当成弟弟来招待。 眨眼间就过去一年了,冯玉贞暗自感叹,喜安吃饭很干净,她鼓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还是蹲下身,和女儿对视,问道:“安安,是你拿了娘之前的花剪吗?” 冯喜安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她点点头道:“阿娘,我喜欢。”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与生俱来,立刻补上了一句:“安安是不是不该拿?” 冯玉贞望着她女儿稚嫩的脸,尽量柔声道:“安安没有做错,只是这种尖尖的工具,很容易伤到别人,也会刺痛自己,安安想用它来做什么呢?如果以后真的想用,就来娘这里借,好不好?” 就跟三岁的喜安说出沾血的手“好漂亮”那次一样,她蓦地生出一种走钢丝的错觉,冯玉贞知晓冯喜安聪慧,可是她的聪慧肖像其父,一经点燃,不加控制便极易自焚。 喜安懵懵懂懂,她还是太小了,只明白了冯玉贞字面上的意思,于是拉着她的手,承诺道:“安安知道了。以后我若是想要,便向阿娘借。” 冯玉贞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将碗筷收拾起来。穿过檐下时,有水珠滴落在额上,沁地人心里清凉。 她忽地顿足,远山青黛,近处烟火,岁月枯荣,都不过弹指一挥间,轻飘飘过去了。 俄而她回过神,又加快脚步。 得快些呢,今日午后两个拜她为师的小姑娘上门学绣活,她也得赶紧收拾了。 第77章 重逢 “贞娘,从绣坊回来了?还是老样子,我给你挑一条新鲜鲫鱼罢?” “嗯,多谢周姨了。” 女人伸出手臂,将竹篮递过去,声音轻轻柔柔的,她在江南道呆了两年,话音里也沾了点吴侬软语的腔调。 周姨是个直爽性子,连连摆手道:“诶,怎地这么客气?我还要谢你教我那个蠢笨丫头,费心费力呢!哟,今天安安也跟着出来啦,小姑娘一天一个样,真俊!” 冯玉贞搬来此地,依旧靠绣活赖以谋生,尤其她当年于许家当了三年绣娘,见识过不少全国各地极尽精美的织物,她自己又好钻研,成天除了带喜安,便是沉下心研习,三年下来,于此行当更是大有长进。 镇上唯一一家绣坊是县里一瞧她拿来的绣样,十分干脆利落地敲定了她,以生怕她跑了的架势,给出的条件十分优越。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新来的一对夫妻里,女人有一手绝好绣工的事自然出了名气,家家都盼望儿女有个本事谋生,有的人家便拎着腊肉鸡蛋上门,将女儿送至她门下,只说请她收作学徒,任凭差遣。 冯玉贞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教别人,只是她的胆子这两年大了许多,半信半疑接下,只拿出全力细致去教。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两年间,手底下带过四五个小姑娘,前些日子还送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出嫁,盖头还是她帮着绣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