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可他却又只是扭头,安静地站着,眼尾处的那道细小的伤疤,就像一条扭曲的,沉默哀伤地看着面前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娘子。 ——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不能让他伤害你啊。 ——就像他杀了太子殿下一样。 他心里第一次涌现出无数说不尽的话,可一看到那个小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葡萄藤架子下的模样,便又倏地都咽了回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得更久。 ——他答应过殿下和太子妃的。 ——要保护她。 ——一定要保护好她。 “家里没糖了,以后记得……自己去买。”许久之后,他只低着头,温和说道。 —— —— “芙蓉,是你回来了吗?”俞夫人看着面前之人,笑说道,“我那叶子戏一直都缺人呢?你总算回来了。” 沐钰儿沉默的看着她,恍惚间响起,当日在苗家,苗夫人也曾这么喊过,只是当时她以为喊得是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 “你还没嫁入东宫的时候我们总是一起玩,如今倒是少了。”俞夫人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说道,“你有孩子了吗?我有个女孩了,小孩也怪可爱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沐钰儿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便转身离开。 “芙蓉,巴州苦不苦啊,临走前我送了你一束花。”背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最喜欢玫瑰,但玫瑰是带刺的,要小心啊。” 沐钰儿沉默着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撑着伞站在门口的唐不言。 唐不言抬伞,安静地看着她:“还要去哪里?” 沐钰儿站在大雪中,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师父救了我,然后把我交给张叔,五年后又回来找我,只是我师父当真能如此天衣无缝,在重重守卫中悄无声息把我抱出来吗?” “一定有人帮他,是唐阁老是不是。”沐钰儿冷不丁说道,“琉璃说过她是被放弃的人,我早该想到的。” 唐不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当年太子妃带……殿下子嗣自.焚应该会有仵作,你知道是谁吗?”沐钰儿问道。 唐不言犹豫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是陈娘子的师父。” 沐钰儿一惊。 —— —— 北阙内,陈菲菲正在清点后日祭拜的香烛和糕点,听到脚步声只是低声说道:“任婶,糕点只备了三份,会不会不太好,不是都说整年的时候要多一点吗?” “那我等会给你去买。”沐钰儿低声说道。 陈菲菲一惊,扭头问道:“你怎么来了?张叔的事情如何了?” 内卫带走张叔,沐钰儿并未让任何人知道。 “没事。”她含糊说道,随后话锋一转,直接说道,“我是来问你,你师父的事情的。” 陈菲菲眉心一皱,下意识看向唐不言。 唐不言识趣地离开这间屋子。 “问这个做什么?”陈菲菲收回视线,继续收拾手中的东西。 “你师父当年验太子妃尸体的时候,可有发现她生过孩子。”沐钰儿坐在她面前,开门见山问道。 陈菲菲倏地抬眸。 沐钰儿看着她的模样,片刻之后才焕然大悟,可很快那点了然就成了一点悲凉:“原来,你也知道。” 陈菲菲嘴角微动。 “不,我不知道。”出人意料的是,陈菲菲低声说道,“是我师父死后,我翻看过他的仵作日记,发现了这片被他藏起来的案卷,上面写着太子妃盆骨有生产过的迹象,但那两个小孩是两个男孩,也就是一开始就跟着明仁太子去巴州的妾侍生的孩子,并没有多余的孩子,我本以为孩子是早早就死了,但打听后却发现坊间一直说太子妃不曾生过孩子。” 她停顿片刻,把手边的东西全都放到竹篮上,这才慢慢盖上一层白布:“我只是有些怀疑,却从不多问,只当无事发生。” “只是我心里揣着事情,总是忍不住多打听,久而久之,便也有了一些猜测,如今看来……”她叹气,“竟是真的。” “那你师父的死和这事有关吗?”沐钰儿忍不住问道。 陈菲菲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说道:“有关系,却也关系不大,他郁郁而终是因为世道不公,与你无关。” 沐钰儿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陈菲菲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你现在和张叔能平安过日子就是最好的。” 沐钰儿嘴角微动,到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 —— 今日是休沐,沐钰儿早早醒来,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挪到院子里,看着冬日的太阳缓缓升了起来,驱散了山间的晨雾。 这个院子还是大雪之后的破旧样子,马厩迟迟没有维修,坏掉的葡萄藤架子也可怜兮兮地半挂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