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抬眸,一双漆黑的瞳仁萧萧如风,不胜高寒。 “若非唐家势大,陛下忌讳,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本该是你。”邹思凯面露遗憾之色,“三郎,你会觉得气愤吗?” 沐钰儿不曾想常年被人戏称大周最美探花郎的后面有这样的曲折的往事。 所有人都觉得唐不言会避而不谈,却不料,他却开口,淡淡说道:“不曾。” 邹思凯脸上笑容一僵。 “某并非说谎,状元和探花于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读书唯愿苍生抱,功名不过浑小事,此事,并无不同。” 唐不言的目光极为平静,他只是这般从容而立,那些几多惆怅,诸多往事,早已远赴天涯,无言迟归。 沐钰儿忍不住身形微动,却又莫名碍于那点默默寒侵,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唐不言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由侧首看来,可很快他便收回视线,抬步,朝着那张石凳走去。 华贵的披风自石缝中挣扎升出的小草上一闪而过,却又没有断送它生命,他不过是轻轻拂过嫩绿的草尖,缓慢而行。 男儿重功名,何须执钱名。 沐钰儿半桶子墨水的脑子莫名浮现出这样的句子。 “是了,就算你没考上那状元,那探花又如何,你是唐阁老的幼子,程家嫡长女的儿子,你的父辈自然会为你开辟一条庄康大道,与我们这些汲汲名利,自深渊中爬上来的人又如何能比。” 邹思凯嘴角扬起,可瞳仁中却又不带一丝笑意。 “就算您被陈家那个纨绔关在藏书阁,你阿姐阿娘为了找你,可以搅得国子监不得安心。”他笑了起来,“逼着横行霸道的姜则行都不敢说话。” 唐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我自然不能跟您一样,在国子监特立独行,您便是杀了人,相比也有一群人愿意为您定罪,可我不一样,我便是踏错一步,下面都便是要拉我下去的手,因为我是穷人,我是百姓,姜则行看我不顺眼,袁世情觉得我占了这个位置,还有无数世家子弟厌恶我。” 邹思凯笑:“梁坚蠢笨不堪,却又贪得无厌,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位置,是万万不能被他拖累的。” “所以你在他设计之后就埋下这样的毒计。”沐钰儿快走几步,厉声问道。 邹思凯侧首看她,不解问道:“毒计?某最坏不过是目送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罢了,甚至连唆使都不算,司直若是真的觉得某有问题,完全可以拷走某。” 沐钰儿顿时皱眉。 她们确实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比起梁菲的唆使,他更像一直紧跟在梁坚背后的影子,无处不在,偏又处处都在。 “梁坚于某而言不过是一只狗,畜生若是一直叫只是烦人,可亮了爪子就不一样了。”他意味深长说道,“听说他时时挑衅别驾,别驾是明白那种厌恶的,某所求不过是安然无恙,可那人……” “实在太烦了。”邹思凯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王舜雨呢,他是你师兄的爱徒,你当时也是这般想着,一步步目送王舜雨去了孔庙。” 唐不言满眼讥笑地看着他,绣着金丝的袖子微微一动,光泽微闪,那盏茶杯便被推倒邹思凯面前。 邹思凯一怔,垂眸看着那盏差。 清透的茶水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因为梁菲的关系,王兆厌恶你,你却利用这个厌恶,把梁坚威胁王舜雨写今年科举卷子的事情透给他,在他心里埋下罪恶的种子,和梁菲合谋,推着他在杀死梁坚之后再杀一人,你和梁菲就彻底摆脱了梁坚和王兆,还有一个无辜的王舜雨。” 唐不言的声音清霜琼雪,冷沁沁的。 “那是你师兄的爱徒,他为何喜欢王舜雨,你应该比某清楚。” 邹思凯发怔,看着茶盏内模糊的影子。 “说的太多,也盖不住你本性上的自私自利。”唐不言讥笑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