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墨,然后用一块镇尺,压在了纸上,张之维抬头看了她一眼,林观音毕竟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最强的,能很快感受到别人的眼神。 于是张之维看过去,她便也转过头,看着张之维,她看人一向很专注,眼神却很平和,像是能将好的坏的都包容到她那双眼睛里似的。 两厢对视,静默良久,最终是张之维偏过头,叹了口气,让她坐下。 林观音放下手中的东西,乖巧地坐在了他旁边,又开始认真识字。 中年男人见林观音实在漂亮忍不住多看几眼,张之维不动神色地敲了敲桌子,警告般的盯着他,他是最会在柔弱的女人身上施加他那些无人诉说的苦闷和怨气的,可面对强大的男人,他又会表现得很怯懦,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像一只伏地的狗,温顺不已。 张之维淡道:“写什么?” 男人愣了愣,便开始滔滔不绝。 他原是要给自己妻子写信的,不过内容就没有那么温情,满篇的抱怨之下尽是无尽的剥削和掠夺,他向自己妻子索取钱财来维持贫穷的家庭的运转。 他左一口孩子,右一口母亲,底下却全藏着对妻子血汗的贪婪。 他说:“阿香啊,上次那个石老板钱没给够啊,我拿着定好的契书去找他,他却说契书白纸黑字写的好好的,是我不识好歹要多了。” “可一开始价钱不是这样的啊,”他指甲里全是泥,泥土干涸在他的指甲里,发黑皲裂,长满茧的手,抠来抠去,说话间,总下意识地去挖手里的死皮,他说到动情处竟然哭起来,“我没骗人啊,我怎么有胆子骗那些大老爷啊。” “可他们还是把我打出来了,”他说,“阿香,你既然现在在石老板的后院里,那多跟他说说,把答应好的钱如数还给我们好不好。” 写到这里,张之维停下了笔,皱着眉问:“那个契书是怎么回事?” 男人愣了愣,然后告诉他,契书就是典妻的文书。 张之维脸色一变。 男人看张之维神情可怕的很,连忙为自己辩解:“先生,也不只是我这么做啊,那些大老爷损了阴德生不出娃娃,借我们这些人老婆的肚皮生娃娃,哎,人都是要传宗接代的啊。” 他接着说:“阿香生了好几个男孩才被石老板看中的,我们说好租三年,给一金,可落到手里就成了半数。” “您说他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们就在地里刨食吃,能挣什么钱啊,况且……” 况且,再没钱,家里面的孩子就得病死了。 说到这里,他又擦了擦眼睛。 可他说了好多,都没有说到他口里的那位阿香,他的妻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