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帮忙把江记蓝白的店招擦得一尘不染,并一左一右两个大红的灯笼,重新挑上门头去。 孟寺卿跨进铺门时,铺外和东西两堂的桌凳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连过道之间都挤满了手里捧着油纸包的食客,少的捧两个,多的五六个也有之。柜台里头是断断看不见的,放眼一望,乌泱泱的人头左右攒动。 有人高?喝一声:“好!”后头的人便唏嘘一片。又有人七嘴八舌喊:“到我了到我了,来!” 孟寺卿今日知道江记恢复营业,心心念念,昨晚都未敢多吃,是专程空着肚子来的。一看这阵仗,心道坏了,别?又是什么?限量供应罢?暗恨没早来一刻钟。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江记若是限量推出新品,惯常都会提前将?招子递到附近的衙门和宅邸。怎这次没有收到? 左顾右盼一下,又不见有告示张贴。正摸不着头脑,有人自身后喊他。 “孟大人早。” 转过身去一看,是林舫波的老仆邓管家。老邓笑眯眯地行了礼,道:“孟大人也来买朝食?” 孟寺卿见他手里拎着食盒,知是同道中人了,愣了一下,疑惑回道:“我听闻江小?娘子近日不是住在……” 不是住在平成侯府么?,怎府上的人还需得拿着食盒来买? “是住在府上。”老邓笑着道,“可江小?娘子生意忙,身子也刚养好,阿郎不许府上劳动她专门做吃食。这不就还是只能来买了么?。” “哈!”孟寺卿笑得好大一声,方才预感要吃不上朝食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年?节休沐听闻江满梨住到平成侯府去了,他还羡慕过一阵。心想可合了林舫波那吃货老儿的意了,年?节七天,可不得撑死他!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老儿也是个懂得心疼孙媳的。半点好处没捞着,还得跟他一样?来排队。 老邓素知自家阿郎与?这位大人互为损友,在府上没少听阿郎揶揄孟寺卿。故而见孟大人笑得这般高?兴,也不恼,反而道:“但?看目下这人挤人的队伍,阿郎的朝食怕是悬了。” 孟寺卿大笑,道:“林老儿也算有几分舍己为人的意思。若是买不上,告诉他我也同他一样?饿肚子,他便高?兴了。” 正说话间,前头高?喊“让我来”的食客郎君手伸得老高?,举着四个油纸小?包离了队伍。柜台前空出个缝隙,方才看清楚是在搞什么?把戏。 一抱大的圆转盘支在柜台上,阿霍头上裹了软巾,半臂的褂子套在袄衫外,很有些小?掌柜的模样?。手里握着个鼓槌,往柜台上方悬着的铜铃儿上一敲,神采奕奕:“下一位!” “哟,又是转盘?”孟寺卿喜笑颜开。 这转盘端午那时听说过一回,但?没亲眼见着,此下遇见了,还有些兴奋。再仔细一看,那转盘上好似与?端午抽彩不同。不是送物什,而是抽折扣。 “半价”、“第二份削价一半”、“凡满十?文减一”、“凡满三十?文减五”云云,共八九个等角。 看到最后一个“多付三文”,孟寺卿和老邓异口同声笑道:“怎还有多付的?” 便见那转盘扑扑停下,中间的细尖竹片恰在“多付三文”和“半价”之间左右轻摆,最后一动,竟驻在了“多付三文”的格子上。 众人哗然,转盘的郎君“哎哟诶”一声长叹,笑着认账,多摸出三文钱来,道:“三个腊汁肉夹馍,三筒胡辣汤,劳烦小?哥儿打包给我拿走。” 阿霍笑嘻嘻接了钱抛进匣子里。自柜台上头的大方竹篾筐里掀开纱帕,便给他取三个肉夹馍出来。又转身从?柜台后头数三筒矮竹筒装好的胡辣汤,一并拿草绳缠紧拴耳,方便食客拎走。 最后从?柜台上的青花小?坛里捞三块饴糖赠给那郎君,道:“多谢郎君惠顾,明日朝食亦有转盘,郎君定要再来一战。” 这就不亏了,饴糖恰好一文钱一块。那郎君当场剥开一个吃了,高?兴道:“一定来!” 拎着竹筒油纸包走过,肉香活了似地,直溜溜往排队人鼻孔里钻。说不出是加了甚么?炖的,只觉卤香伴着些个炒过的锅气,咸味明显,微微有辣。 够着脑袋往那油纸小?包里看去,见那圆饼中间夹的是肥瘦相间、褐中带绿的碎肉瓤。不解,葱不似葱,菜不似菜,怎这般诱人好闻? “三分青椒七分肉,肉汤也要舀上些。诶对——”江满梨手里抱着一方筐已经夹好了、装了油纸包的肉夹馍,身子面对着厨房的小?门,眼睛却盯着案板耐心教藤丫剁肉瓤。 “不要剁得太碎,像我刚才那般即可,太碎了吃起来不带劲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