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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藤丫听见还提到她加的那两筷箸菜,弯弯嘴角,眼眶也跟着红了红。江满梨也心里叹口气,恨不得时间往后倒一倒,不当提这茬的。

    霍书又道:“那日冲撞了恩人,本无颜再来叨扰。可阿兄走前留下嘱托,实在无法违背,今日才敢贸然来等。”

    屁大点孩子,说话字斟句酌的,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相称。

    “不用恩人来恩人去的。”江满梨微微笑了笑,“我看你顶多不过十岁,我叫你阿霍可好?你就叫我阿梨姐罢。”又指指藤丫,“叫她藤丫姐。”

    又道:“你阿兄有何嘱托,直说便是。”

    霍书点头,取下背上背的一个破布包,打开来,拿出一只陶碗。又将手伸进袖里仔细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是一粒碎银。

    道:“阿梨姐,藤丫姐,这是那日送去的馉饳儿碗,我带来归还。这颗碎银是在馉饳儿下头的碗底里找到的,阿兄说,不该拿的决不能拿,让我也务必还给恩人们。”

    银子?

    藤丫看看江满梨,意外道:“小娘子还给了银子?”

    江满梨何时放过银子,乍一听,也心生奇怪。却在张口前忽然想到林少卿说他找那差役交代过几句,心里大约明了了,道:“这碗我们收下。可这粒银子却不是我们的,恐怕须得你当面还给原主。”

    “不是吗?”霍书有些疑惑,“那何处能寻到那位恩人?”

    江满梨道:“今日是找不到了,你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卯时前再来,兴许就能碰见他。”

    “明日啊……”霍书眉头皱得紧,沉吟一会,抬头道,“可否请阿梨姐代我转交?我怕我明日不能再来。”

    “这是为何?”

    霍书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咬咬牙,往前靠了一步,拨了拨头上垂下的乱发,露出耳后颈部的皮肤给江满梨二人看。

    “啊。”藤丫轻呼一声,惊讶地张了张嘴。

    江满梨也意外:“不是说从轻发落么?怎竟是这般?”

    霍书那片皮肤红肿着,能看出原本是流脓的伤口现下结了痂,红里带着青紫黄褐几番颜色,令人不忍直视。而从那伤口发青的颜色和形状来看,是墨刑。

    也就是用墨给犯人纹上洗不掉的标记。

    霍书道:“阿梨姐勿怪官差大人们,我那日未受一下鞭笞,已是万幸了。只是刺了几下,看着可怖,实则不疼,过几日也就愈合了。”

    “那你是怕给银子那人见你……”藤丫试探着。

    却是霍书摇摇头,道:“阿兄走了,我在京城孤身漂泊。原想像阿梨姐所说,找个力所能及的活计,可如今带了这墨,遍寻几日,人家都不愿要我。我听说明日城外招北上为大军修壕沟的民夫,不计是否受过刑,我年岁已够,不如跟他们一同走。”

    确实,被刺了墨,定是哪处都不敢要了。

    江满梨原未多想,只当霍书在京城应是有落脚处的,此时一听,才觉不对,道:“你在这京城没有其他亲人了?住处可有?”

    霍书低头,末了,轻轻摇了摇。

    -三丈见方的小屋子,一半作灶房,另一半挂了帘,挡住一张颇有些年头的木榻,就是两个小娘子日常寝睡的地方。

    藤丫把地上两张矮凳挪了又挪,指着灶旁一小片空地对江满梨道:“要不在这处再挂一张帘?”

    霍书站在屋外,憋红了脸,不去看屋里的陈设,只道:“阿梨姐,藤丫姐,真的不必。”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已经虚十岁了,怎好跟两位美若天仙的恩人小娘子同住一屋?还是让他回麻子巷,睡普济熟药铺后门的廊檐下罢。

    江满梨也笑着对藤丫摇头:“不行,睡熟以后非得被炉膛烧着了不可。”

    “那也总比……阿霍回去睡大街强些。”藤丫看了霍书一眼。

    “都把人带来了,自然不会再赶他出去。”江满梨笑道。

    吴家院里,还有一孔灯火未熄,是吴大娘子在绣鞋面。披着衣服来应门,见是江满梨,热情拉进来道:“刚收摊回来?”

    江满梨点点头,道:“刚回来。深夜叨扰,我就长话短说了,想问问吴大娘子家柴房偏房的,可有空处,能让我一位小友住几日?”

    说罢简单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吴大娘子自家有两个小儿,当娘的,本就听不得孩子受苦的事。见江满梨将人带过来,已经打水粗粗洗过的脸庞清秀,耳后的伤疤却触目惊心,又听他说话彬彬有礼,心中怎会不软。

    江满梨把一串钱递她手中,道:“押钱租钱,都按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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