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放的迷药,剂量颇大,效力极为霸道,竟是在几息之间把这两个人都药晕了过去。若非他天生体质特殊,不受药物,可能那时就得像这两人一般,被迷得脚步虚浮,全身发软发颤,可装不出一幅死撑着不晕过去的样子,等着虞知安跑过来给他一粒解药。 她倒也是善良,向他跑过来时虽脸色不好,脚下步子却是急切,似是怕他受不住药力一般,凶人也凶不出什么难看的神色。 ……不知该笑她直白单纯,还是该笑她自以为是,胡乱以己推人? 他啧了一声,拢袖直蹲下身,冷眼瞧着万贵妃的脸,拧眉认真地思考。良久,面上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算了。 恶心的人,还是不脏了他的手比较好。 虞知安觉得宋绝这个人,十分矫情,心口不一。 她在那日之后,厚着脸皮偷偷安排了人给他送去一大堆票子,她本也没抱什么他能收下的心思。谁承想,宋绝却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随之回与她做谢礼的,是一封文采极佳的长信。 信纸用香料精心熏过,展开,一股冷冽的梅花香袭来。做工极好的薛涛纸之上,黑色笔触力透纸背,字字句句都在诉说世道艰难,人心不古,有能力者当兼济天下。 她将那信反复看了好多遍,才抖着指尖苦着脸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在骂人。 虽不是明晃晃地骂,但假若一联想到他的身份,便让人觉得他是在借这封信,暗讽这周国皇帝昏聩无能,官制腐朽杂乱竟让世家当道,整个大周国上上下下,全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知朝堂之事。所了解的唯一的风声,便是现在,边关军资吃紧。 康帝驳回了太子虞拓的请求,以一句“往后再议”轻描淡写地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讽刺的是,太后在主持此次的除夕宴,饮食歌舞随礼,无不豪华。 如此看来,宋绝信中所写的“羌管悠悠,哪处可听丝竹悦耳”,倒显得极为尖锐讽刺。 她捏着信纸,对着莹煌烛火向纸上看去,战战兢兢对号入座之下,只觉他苍劲笔锋间划出的凌厉都好似冲她而来,追得她边逃边拍手叫好,恨不得丢下军旗投降后求他再写个千八百十篇。 但她没胆子也写信过去骂,也没时间。 除夕宴叁年设一次,康帝在除夕这日于宫内设宴,名义上是在宴享百官,实则与宴者多是王公贵人,朝廷重臣,康帝欲借除夕宴与他们联络感情。如此便意味着,那日,往来之人杂乱且多众多,杀机四伏。 除夕宴所在的麟德殿上,金玉贵饰,极为豪华。几十官员携女眷先后落座,女眷头上的翠珠盛饰轻轻作响,优雅婉约间散出细碎闪光。 满堂喜气洋洋。 宴至中途,丝竹管弦随宦官眼色铮然大作,近百名伶优轻纱环面,薄幔绕肩,翩翩走入殿中,足尖轻点,跃然起舞,蹁跹似娇柔的蝴蝶。 瓷盏碰撞间,虞知安后背突然生起一股阴寒。她迅速向张瑾殊的方向偷瞄了一眼,发现他此时果然在看她。 他墨发高束,簪一枚白玉莲瓣发冠,着一身鸠羽色绣金常服,捏杯端正坐着,如苍劲的夏日绿松,矜贵凌厉。眼尾微扬,看向斜对面的那人眼神严肃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虞知安顿时只觉手中握着的杯盏瞬间变得十分烫手。 这十洲春酿得极为精纯,味道清列甘甜,喉间回甘。她极贪杯,却统共才多喝了那么几口,抬头便瞧见张瑾殊冷着的脸色。 又来了,又来了…… 她苦恼地将杯子放下,看了看他,又在他不满意的眼色中丧气地将那翠色杯盏如他意的推远了些,抬头不服气地嗔他一眼。 瓷盏被推移得极远极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正此时,虞知安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冷不丁的问,谨小柔弱就如风中的白花。 “公主推开这杯盏,是因为这酒水不尚口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