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易解看梁丘言笨拙地操作着,还不小心洒了一些在手上,不时倒抽凉气,忍不住道:“你放着吧,过一会儿就能喝了。” “再等等。”梁丘言道。 他很少做这类事。 上回还是因为几年前生的一场小病。那年父亲刚刚去世,家中也就没人再照顾梁丘言了。梁丘言只好自己爬起来烧了开水,按着父亲教的方法冷却。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却烫得他直落泪。 一晃多年,现在竟然轮到他照顾别人了。 恐怕父亲那时候也没少被烫,只不过一想到还有人满怀期待地等着,疼痛倒也不算什么。 “好了,”梁丘言颇具成就感,将药片和水杯一起递过去:“你试试。” 易解很快吞下药片,抓着梁丘言不慎遭殃的手看了看: “烫到哪了?” “没事,你看,”梁丘言指着虎口上一块浅淡的红痕:“什么都没有。” “骗人。” 易解着皱眉,只用指尖摸了摸,梁丘言果然又倒抽一口凉气。 “快去用冷水冲,不然会起泡。”他柔声命令道。 梁丘言这回没什么异议,走去卫生间里冲洗半晌,回来的时候手中又多了块毛巾。 “没想到,言哥你挺会照顾人的......”易解弯着笑眼夸他。 “哎,”梁丘言可受不起对方这么夸赞,故意把毛巾向易解脸上一丢,想挡去他的视线,却被易解伸手接住了。梁丘言没辙,盯着自己的手指道:“这些都是和我父亲学的。” “你父亲?” “嗯。”梁丘言坦诚道:“他不是我生父,但对我很好。” 易解心中揪紧了一阵。 在此之前,他仅仅知道梁丘言常年和他的父亲在一起生活,却从未怀疑过二人的血缘。据他所知,梁丘笠对梁丘言爱护程度比起寻常父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 梁丘言一时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拉开半面窗帘,窗外高楼上的霓虹立刻投射/进来。 现代城市是不夜的。 但这些人工制造的星辰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干瘪,因为知道其背后无非是led或者白炽灯,没有天使,也没有故事。 “我本来想,等父亲年纪大了,就让他老人家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养着,”梁丘言苦笑:“可惜......上天没给我这个机会。” 去世了?! 易解又是一怔。 “对不起,我不该......”他慌忙道。 “这有什么?”梁丘言转过身,壁灯微弱的光亮照入他眼中:“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大概......从来没有体会过吧。” “没关系,”见易解不答,梁丘言走回床边坐下来,摸着对方的面颊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体会过是最好。” 梁丘言并不相信“阅历”这套说辞。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会选择用至亲的离别换取成长。那实在太痛苦了,他宁可幼稚一辈子。 像易解这样纯净美好的灵魂,怎么能出现一丝伤痕呢。 不料,梁丘言刚伸出手,一颗泪水就滴落在他拇指上,光泽晶莹。 他吓坏了,赶忙去擦拭易解的眼角,却没注意对方早已张开双臂,将他揽进怀中。 “小易,别哭啊......” 梁丘言被紧紧地禁锢着,慌张到了极点。虽然被抱住这件事也让他紧张,但根本比不上易解在身旁落泪来得重要。他一想到对方正梨花带雨,心就软了: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好不好?嗯?” 易解则抚摸着梁丘言的后背,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肩膀没有半点颤抖,因而梁丘言也难以界定,易解究竟是否在哭泣。他甚至也无法界定,此刻究竟是谁在安慰谁。 由于发烧,易解怀中热得不太正常。能听出他每一次呼吸都被鼻塞阻碍着,很费力,末尾还有些急促。 但奇怪的是,原本梁丘言被揉成一团的情绪,被这个人的拥抱奋力一烫之后,竟不知不觉被熨平了,连同浑身戒备也一同松懈下来。 他听见两颗心脏如雷的共鸣。 “言哥,”易解贴着梁丘言的鬓角,忽然学起了小孩子的语气,喃喃道:“肯定是因为你父亲太好了,天使们都很喜欢,也不说一声,就把你父亲带走了。” “所以我得把你看紧。你这么好,被谁偷走了都不行。” 工业文明的星光静谧地洒在两个人身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