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微雨,此时越下越大,池塘里面都泛起一个个涟漪。众人都无话,连同清都长公主都不语,只听裴霖又道:“淮儿,上次你回来跟我一番争执,挨了我一耳光。我叫你勿须多心,是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多这个心。你姑姑没子嗣,一是皇上怜惜,不愿她为此送命,二是皇上也少不得外戚相助,更何况……”朝清都长公主看了一眼,道,“妹妹自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又最疼她。” 清都长公主笑道:“你啊,这个脾气真是要命,话说三分都不到。你就直说吧,皇上若是想要立别人为后,我也是不许的,是不是?只有我自己看上的人才成。霂儿从无权念之想,她不管是当皇后,还是皇太后,都是最好的人选。” 裴霖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妹妹任性,不顾大局,倒累了公主的苦心。这次我好好劝了劝她,想必以后她也不会那么不听话了。” 清都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由得她去吧,自有我照应呢。” 裴霖沉默片刻,又道:“所以,淮儿,你不必担心那么多。” 裴明淮笑道:“爹爹是说,皇上鉴空衡平,我们裴氏就是砝码之一,也是不能没有的砝码,大魏历朝都是如此,外戚与后宫一体,与宗室相抗。可是,若出了乱子呢?或是……” “你给我住口。”裴霖道,“你明知道不能说的话,还要说?我刚才一番话都白说了?” 清都长公主道:“好啦,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有我在一日,或是有皇上在一日,那都没甚么。可是,若是皇上一旦有个什么事,太子继位,那便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是不是?” 裴明淮一笑,道:“母亲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还能怎么样?人为刀俎,只不过,我也不会是鱼肉。” “你多虑了。”清都长公主淡淡地道,“自先帝令太子监国,以至于东宫势力发展到连先帝都畏惧的地步之后,‘东宫’二字自此也没人敢再提。皇上当时身为皇孙,可谓是既受其利,又受其害,所以也决不会再立太子监国,过份扶植东宫势力,虽说太子出生不久便立储,但哪怕是这么多年,东宫势力也是有限的,宗室眷属是有能力相抗的。” 裴霖微微一笑,道:“公主昔年扶助皇上登基,比起太宗时华阴公主又强了不知道多少,宗室敬畏也是应该的。” 清都长公主道:“你说淮儿恭维我,你这才叫恭维吧?”见裴明淮在那里出神,便道,“淮儿,你有话不妨直说。” 裴明淮道:“母亲,皇上杀慕容将军,那可是在跟你过不去。” 清都长公主本来在笑,听他这句,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拿了酒壶,将裴霖跟自己的酒杯都满上了,又笑道:“已经饮了两杯,再饮一杯,也就差不多了。” 此时雨已经渐渐停了,只是打落一地榴花,本来火一样的红,也有些残了。裴明淮也起身笑道:“我敬母亲和爹爹一杯。” 清都长公主脸色微红,笑道:“难得一家子一处,多喝几杯也无妨。” 裴明淮道:“我记挂着灵岩石窟的事,母亲还是别哄着我喝太多的好。” 裴霖看了他一眼,道:“淮儿,你且去打听下,这数日间,有谁突然不见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裴明淮一怔,道:“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都长公主笑道:“你啊,还有得学呢。你有事,便自去吧。” 裴明淮起身,犹豫片刻,却望向她道:“母亲,儿子求你,替李音想想法子。” “皇上也还没拿定主意,且看着吧。”清都长公主道,“只是我告诉你,淮儿,绝不要去求皇上。你爹爹说得对,若你不求,李音的事或者还有余地。你若一求,她只有死路一条,你心里应该清楚。” 裴明淮默然,半日方道;“是,我知道了。” 永安殿阶前的青苔,都被雨浇得濡湿。虽说已是四五月间,天气已暖,苏连站起身的时候仍觉得一身都被雨水打得凉透了,膝盖都跪僵了。进得殿去,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一身都湿淋淋的?” 苏连苦笑道:“进宫的时候晚了,不敢打扰陛下,那不就只有跪着等了。” “晚了便今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