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写字,经年累月握笔的手擦磨出茧,擀饺子皮,用不了一炷香工夫手心就发痒,又红又烫。 子夜时分附近响动纷杂,有阵声音断断续续,偶而惊喘,如同溺水窒息时被人一把救起,劫后余生大口呼气。循声顺着狭长的走廊往里去,声音愈发清晰,周围噪声散去,能分辨出是谁,思及江依的病征,该是梦魇,于是撞门进去。 她怕黑,床头桌台前后各自亮着一柄明烛。风一吹火光摇曳,止步帘前,方才明白她出的什么声。 极细的蜡线闪着微火,一团白泪被烧得泛黄。几层纱薄雾一样,遮不住什么,她像水一样在榻上展开,昂着头,小腹推顶前胸一并起伏着。 许是冷风吹来惊扰了她,我的步声太重,那张脸忽然皱着眉转过来,惊魂未定,瞧见是我,又眉目舒展,满是饱足地吐出一团热气。 没有允准硬闯进来,不知谁该跟谁赔罪。她的视线扫得极快,我转过身在衣兜里翻找,“对不起,我没敲门。” 既来,是想放下东西转身跑开,身上搜遍了却什么都找不见,袖口也摸过,腰间领口都没有,全然忘了有什么东西要递给她。 她缓缓起身,活动筋骨跪坐到床边,两手张开梳拢头发,双腿垂下晃来晃去。 “一早提起过的心意,你知道的,不这样才不对吧。”她指指妆奁,伸出食指做噤声状,“各人尽各人的心,别往外说。” 这种事……我能说给谁听。她倒坦然。 江依侧过脸,笑到肩头抖动,“你心中所想,不无道理。” 我连连道歉,断不敢在心中说话了,越是提防,越是失控,胡乱蹦出许多声音,杂乱无序,绕成一团乱麻。她只管一动不动盯着我,注目半晌,四周静悄悄,最后也没争辩什么。 我的耳边静得出奇,床帏之下只能辨出人影,看不清她的眼睛,残烛跃动,照见那张脸上虚挂两行银泪。 春夏和初秋,下过雨后草地里爬出许多蜗牛,爬到墙上,大片的叶子,粗糙的石壁,留下一道道银白色的亮痕,应该是脚印,我骗小孩说那是蜗牛流泪,哭干了余下的泪痕。 她脸上的不一样,落而未干的树脂,粹利珠石一般,内里含光,萤火一样亮得显眼,却又微弱异常,火光一动,树脂珠石纷纷换了镶嵌,呈出新的影子。她就那么倚在床边,往后一仰靠在墙上,裹一身竹青色薄纱,是素贞娘子戏里青青妹妹的扮相,说话时宛如狐妖,喘息间口中腾起一小团烟雾,升起之后成了山水古画上胖瘦不一的高山云朵。 “墨书文。”听见叫我了,她悠悠一声,“到底什么时候能想明白,我是个女人,不念及你,哪还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