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那一年他十四岁,在他心里,与“恋爱”有关的词汇大抵属于“非理性”的范畴。他一方面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一方面对自己为人处世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就算坠入爱河,也一定能够平衡好学业和恋爱的轻重、自己和恋人的关系。之后,和柚木的相处让他意识到前者不过是青春期自我意识膨胀所导致的幻觉,然而,在两人交往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依然不觉得自己在后一方面有什么问题。 固然,和柚木交往意味着尝试许多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于他只是锦上添花,放学后的新口味奶茶,周末不带地图的出游,能够提供许多新鲜的体验,却未曾撼动柳生比吕士沉静外表下的真实自我。 他的法语外教曾经告诉他,一旦你掌握了某门语言,终生也无法将它忘掉。单词和语法可能生疏,思维方面的影响却难以消除。“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的世界观,”外教说,“比如霍比语就蕴含了不同于标准欧洲语言的世界图式。它不用空间的词表示时间,不会说‘时间很长’;动词没有‘时’的概念,因此也就没有‘速度’的概念。想想看,如果在霍比语的基础上发展出科学,你所熟悉的那套现代物理学会不会很不一样?” 那么另一套身体语言又是如何影响他的呢?小时候父母工作很忙,他随祖父生活,每年都会去东京本家的老宅中度暑假。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这么说的:十九世纪末,柳生家的先祖留洋归来,在东京开办医馆,趁着大正时代的繁荣风气迅速扩张,一跃成为上流社会的新贵。在一轮又一轮的洗牌中,柳生家之所以屹立不倒,世代经营关东地区的医药产业,正是因为恪守先祖定下的家规家训。它带有典型的十九世纪末色彩,杂糅了传统的古典气质和欧式的绅士情调,对内三省吾身,对外温良恭俭。 柳生的祖父从他的曾祖身上学到了这套彬彬有礼的举止,柳生又从他祖父身上学到了相似的风度。他的父母辈在70年代的婴儿潮中出身,在泡沫时代中度过青春期,举手投足多少带了点叛逆色彩。他和妹妹,一个跟着祖父长大,一个跟着父母长大,养成截然不同的性格。妹妹嘲笑他“古板无趣”,其实也是在嘲笑那个广为流传的家族故事、那些据说代代相传的习惯。若要展开,又是另一个故事:关于傲慢的东京本家和“变风变雅”的神奈川分家之间的恩怨;关于东京那边久无后嗣,因此柳生被当作下一代接班人,而妹妹被安排联姻的命运;关于祖父夹在其中的两难处境……大家族的故事是不能说的,起了头便没有个完,无尽的典礼,漫长的扯皮,父亲出面把他接回家还不算数,最后是东京那边终于有了继承人,才取消了原定的安排。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