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无尽幽暗中抽开一丝缝隙,长睫颤了颤,床上之人悠悠转醒,迎来无尽重复的又一天。 身侧空落一片,思绪仍然处于迷糊状态,阮秋秋尚未适应变化,下意识伸手摸向枕畔,指尖传来暖热余温,昭示伴侣刚刚起身不久。 “吵到你了么?”上方传来轻声问询,嗓音低沉,令人心安。 她没有答话,将头埋进枕间,发出一阵长而慵懒的呻吟后,才肯打开台灯,艰难掀开眼帘。 床头落下一匝朦胧辉影,灯光之外的蜥人正俯身拾捡满床散落衣物,似乎准备离开,见她苏醒,便停了手头动作。 “几点了?”她揉了揉眼角,舒展四肢伸作懒腰,窝在床被之中不肯动弹。 身侧床垫塌下半截,安德烈重新坐回身边,把她连人带被一并抱住,下颌抵着她的颅顶,声音闷闷传来:“六点半了。” 都这个点了,的确应该离开了。 尽管早已习惯他的早出晚归,阮秋秋仍然蒙生出了一股不舍,眷恋身边这份温暖,于是挪转身子,偷偷牵过对方手掌,十指勾连一处,却不再有其他举动。 “等我晚上回来,有东西要给你。”安德烈见状,在她额头上温柔落下一吻,随后起身继续穿衣,动作缓慢幅度轻微,尽量降低吵扰因素。 掩好门,他在灰蒙天幕下踽踽独行,脚边积雪吱嘎轻响,长尾留下的拖痕蜿蜒延向车库。 今天是定期巡检周边的日子,安德烈启动那辆巨型压雪车,引擎沉闷的低吼强势破开风暴。 电台依旧在播放爵士乐曲,调子明快,悠悠扬扬穿行于翻飞雪沫中,一如此刻心境。 在绕过西九区半场后,他没有按照既定线路行动,而是朝着东面直行——三十公里外,正有一处中转站点,连接西南各处基地,负责运输能源物资。如今处于雪期,交通虽然停滞,然而员工之间的私货交易仍在此地积极运作。 由于先前购置过书籍的缘故,安德烈还算熟悉流程,已经提前一周进行预定,眼下只需抵达目的地完成对接,钱货两讫,各自分散,甚至不需多余的寒暄交流。 他取过暖水瓶,往茶杯中徐徐注入滚水,热腾腾的潮汽氤氲遮过眼帘,赤瞳凝视那团聚散不定的白雾,在袅袅轮廓中依稀瞥见了阮秋秋的笑颜,于是蜥人唇角扬起,露出连自己也未觉察的温和弧度。 希望她会喜欢这次的生日礼物。 怀揣满腔期待,安德烈破天荒地希望明天能够早点到来,迫不及待准备迎来那个一年一度的特殊时刻——它原本独属于她,但现在他将与她共享。 然而还未转出基地外围,意外抢先登临,雪幕尽头竟然闪烁灯光,一辆同款履带车闯入灰蒙天地,堪堪行过工厂门口,昭示着新的访客即将踏足这片封闭孤岛。 见此情形,安德烈心头倏然一跳,扎入细细麻麻的千万针。 总部未曾下达人员调动通知……车里的人是谁? 他不敢胡乱猜想,一动不动静坐原位。 像是忽然之间触及到某个长久以来掩埋至深的禁区,在那不可查的角落里,扎根着他不可说的私心,枝桠扭曲盘旋,缠绕顶端的沉甸苦果,将坠未坠。 “啪。” 一道清脆碎响传来,竟是杯盏受到外力挤压,猝然迸裂。 滚水顿时飞溅到衣袖上,洇出深深浅浅的湿痕,对于火蜥而言并不足以烫伤,不过热度转瞬褪却,寒意凝附布料,濡黏在表皮软鳞上,凉而不适的触感终于拉回游离神智——安德烈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整条右臂同样陷入僵直状态,失手捏碎了茶杯。 霎时间,脑海空白一片,他赶忙擦拭身上水渍,又脱掉外衣,低头拾捡碎片,机械而快速地收拾车中狼藉。熟料正是这一低头功夫,来者似是觉察到了他的位置,驾车缓缓逼近,等他抬眸之时,对方已然近在咫尺——他几乎要被这个距离给生生扼死。 不等安德烈有所反应,那扇车窗摇下,独属于犬类的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