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到亥时方停,余舒将薛睿送出大门。 “大哥回去吧,夜路小心。” 薛睿回头看着立在台阶上骨瘦体纤的余舒,形容不出她哪里不妥,可就是有些放不下心,抬眼一看门房没有闲杂人,只有一个小丫鬟候着。 他便错开步子,借着身形遮挡,抬手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柔夷,掌心接触到一片冰凉,让他暗暗皱眉,便用力握了她一下,低声道: “明日无事,到忘机楼来。” 到底她家里不方便说话,明日他可要好好问问。 余舒抬头望他一眼,只见他眼里关心,抿了抿嘴唇,轻笑道:“那就下午吧,上午我要去邱侍郎府上一趟。” “好,我等你。”薛睿点点头,却没忙着松开她的手,而是就这么站着,道: “上次说要出去玩儿,你再挑个日子,我看你那匹红马养的还算精神,只是总放着不跑一.” 他口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温热而又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摩挲了一阵,直到她手指上重新有了温度,才结了话尾。 “我走了,你不要熬夜看书,早点休息。” 余舒看着薛睿登上马车,慢慢把暖热的手缩进袖子里,心系着方才他那一刻半刻的温存,目光跟着马车远去,一直到消失在街角,她还在出神地望着远处。 “姑娘,起风了,快回房去吧。”芸豆在她身后唤道。 “嗯。” 余舒转过身,眼中已没了犹豫,心中是想:等她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查清楚了,再告诉他不迟。 薛睿一回到府上,就听小厮传话,说是薛凌南找他过去。 薛睿以为有什么要急,衣裳都没换便匆匆去了北苑小书房。 一路到门外,没有见到一个下人,薛睿的脚步放慢,听到半掩的房门内几下低促的咳嗽声他站住了脚,一声不响,直到那咳嗽声不见,才出声道: “祖父,我回来了。” “是城碧吗,进来说话。” 薛睿推门进去,转个身就看到薛凌南正披着一条深青色的披风,挺着背,孤零地坐在书架子下面的躺椅上,膝上盖了一条薄毯,手中拿着几张黄皮折子。 “听宝德说你下午回来了一趟,又上哪儿去了?”薛凌南抬头问他,面对着从小养育在膝下的亲孙子,他面上仍有三分威严。 “去探望一个朋友留在人家中吃了宵夜,”薛睿走过去,看着他身后迟疑了一瞬,才上前将那大开的窗子阖上,再转身退到老人面前。 “祖父,可是出了大事?” 薛凌南将他方才举动看在眼中,昏黄灯影下老迈的脸上,表情不显。 “今日早朝上,有人带头提出立储之事,上表了奏章。” 薛睿惊讶地问道:“何人上书?” 他官居五品,不必日日上朝,近日一直忙于修律文书下午刚刚脱解,所以还没有听说早朝上的事。 “你二叔的岳人,司天监辛左判。” 薛睿的二婶是出自京城十二府之一的辛家,如今的左判辛雅,正是薛老尚书的亲家。 立储之事,前些年不是没有人提起过但当今皇上身体力强,每每不了了之,近些年都没了动静,如今几位皇子相继成年,难免有人心思活动起来。 而如今成年的几位皇子当中,以尹淑妃诞下的宁王刘灏,和薛贵妃诞下的敬王刘昙,最为热议,原本刘昙在山中养病数年不归,不如刘灏声势。 可是刘昙两个月前在双阳会上挫败了刘灏,获封“敬王”一号,成为年纪最轻的王侯,有薛凌南这个六部总尚书做亲外公,皇上又赐下南方易首夏江家为婚,使得刘昙势头一日日朝刘灏看齐。 薛睿眼皮一跳,看着薛凌南脸色冷冷的,便知道上书立储之事定然不是他祖父授意,这里头大有文章,于是又问: “辛左判可曾推举了人选?” 薛凌南只是摇头,看着他。 薛睿沉吟一会儿,出声道: “圣上从华珍园祭祖之日回来,身体抱恙,卧床了几日,前头方好,今日就有人提出立储,圣上定会心生不悦,辛左判虽没指名要举荐敬王,但他与我们府上乃是姻亲,旁人肯定猜测到我们头上,圣上若然愠怒,不可能不猜忌祖父—这么大的事,辛左判未与祖父商议,就不知他是一时糊涂,还是受人怂恿。” 他没把话说满,没有直指辛雅是让谁挑唆,心里却十分肯定,此事和宁王一派,脱不了干系。 薛凌南满意地看了一眼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将手中捏了半天的奏章递给他,冷笑一声,道: “你也不必替你二叔一家开脱,辛雅此人,目光短浅,他老父辛老院士倒是个聪明人,可惜年事已高,早早退下,不管闲事了。当年若不是圣旨,我也不会让你二叔娶这世家女子。我且问你,前阵子,你二婶是不是私下找过你,有意撮合你与辛家那个六姑娘。” 明知这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