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斟酌措辞。 他做宣珩允的近身太监十几年,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知晓他真实脾性的人。 有时候,他是惧怕到骨头里的。 禁卫统领张辞水端立在书案下,没有作声,他身上寒气摂人,想是在崔旺回来前一刻刚从外边回来。 宣珩允撩了下眼皮,淡漠道:“不好就叫太医,朕可不会诊脉断疾。” 楚明玥骄惯,每每身上有一点不好,总是要差身边婢女来请他过去。 他不是太医,生病宣太医。 这句话宣珩允说过无数次,楚明玥总是娇笑着眨一眨眼睛,“汤药太苦,要宣九喂才咽得下。” 这在宣珩允眼睛里,无疑是矫情的。 崔旺讪讪闭口,无声退到小书房门外候着,侍奉宣珩允十几年,他却看不透,他对昭阳郡主究竟有没有情分。 若是有,那为何在昭阳郡主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他总是这样寡淡、清薄。若没有,为何二人相处时,又能收尽冷戾,温润相言。 * 重华宫里。 见楚明玥回来,迎出来的丹秋刚要开口,就瞧见后边的半夏疯狂摆手。 楚明玥在卧凤妆镜前坐下,桌上的圆肚麒麟香炉里,紫沉香绕过鼻息,甜腻中透出苦涩。 丹秋和半夏为楚明玥一一拆下双云髻上的朱钗步摇,浓黑细密的乌发柔柔落下,垂至腰下。 半夏有条不紊把首饰收进奁盒,丹秋递上打湿的热帕给楚明玥去妆净面。 她一脸不明所以又焦急的样子,频频向半夏递眼神。 楚明玥从镜中瞧见丹秋眉眼乱飞的模样,努力挑动唇角,一如往常打趣她,“回家一趟脸怎么还抽筋了,快去拿热帕子敷上。” 丹秋看着楚明玥勉强维持的镇静,鼻子一酸,泪珠子就灌满了眼眶,“郡主,奴婢今日回宫路上,看到……” 半夏袄裙下探出一只翠色绣鞋,一脚踩在丹秋脚上,“郡主身子还凉着,你去说一声,地龙再烧旺些。” 丹秋拉下一张脸,委屈巴巴转身要往外走。 她们俩自小服侍楚明玥,年纪和楚明玥不相上下,是定远侯夫人亲自挑选送到楚明玥身边的。 是以和楚明玥的感情非同一般。 丹秋家中舅母病重,这几日她告了假,上午过半,忽闻城中躁动,这才急急忙忙赶回宫。 花相倒台,世人赞新帝明君风范,手段雷霆,却咒贵妃擅涉朝政、迫君废后罢相。 同一件事,怎得落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不一样了呢。 丹秋回宫的路上跑丢一只绣鞋,都没想明白,法不责众,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哭丧着脸做什么。”楚明玥睨着丹秋,唤住她,“本宫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 她随手从妆台抽了条绣帕塞丹秋手中,“快把金豆子擦一擦,本宫见不得人哭。” 丹秋这才记起昭阳郡主不喜哭哭啼啼,她接过帕子捂着眼睛狠狠揉了几下,声音呜咽道:“奴婢知错,奴婢这不是哭,是眼里灌水了。” “快去把眼眶里的水倒了,明日到尚寝局跑一趟,给本宫挑几个袄裙的花样。” 袄裙?丹秋睁大一双通红的杏眼,疑是听错了,郡主这十二年来,何时肯穿过袄裙。 就是半夏,也跟着楞了神,半息过才惊惶出声:“郡主您别吓奴婢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