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帐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顾珊憋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撬开了俘虏的嘴。 “你是燕国人?”她冷着脸,眸中尽是肃杀,“怎么入的岳国境内。” 俘虏被一根挂绳吊在两侧,散乱的黑发长长地遮挡下来,刺目的血自胸前流淌而下,像是孩童闲暇时所作的泼墨画。 他气若游丝地抬头:“有接应的人……” 顾珊心尖一凉,像是被一根冰锥刺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沁出一层冷汗。 一个极度可怕的念头闯进了她脑海。 西凉州有卧底,而且势力不小,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马燕国人偷渡进来。 最关键的是,西凉州的守城将领很可能不知道这回事。 她嗓子发哑:“接应者是谁。” 俘虏垂着头,面容晦暗不清,嘴巴轻微蠕动了两下。 顾珊将左耳贴近:“什么?” 俘虏浑身像根面条一样软塌塌地垂下来,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前,他铁骨铮铮,被带刺的长鞭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曾透露出一个字。那时顾珊的思绪被六千四百三十二条人命填满,下了死手,没给他留一点后路。 后来他终于承受不住严刑峻法,可招供的话才说了没两句,便安静地去了。 滚烫的烛油顺着烛身滑落,老旧的红烛燃了太久,终于烧尽了,火光很快地闪动两下,熄灭在余灰中。 黑暗里,感官变得愈发清明,顾珊孤身一人怔怔地站了良久,最后僵硬地摸索着重新点上灯,唤人将那俘虏抬出去埋了。 然后她叫来李钰,让他带着三两随众快马加急,去西凉州向守城将领告知卧底一事。办完这一切,她靠在床头,整宿未眠。 次日,她眼下凝出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眼圈,一眼望去,煞是显眼。 韩素细长白皙的指节拿着麻饼,随意地咬了几口又垂落下来,看着顾珊轻笑:“小将军昨夜辛苦了。” 顾珊还沉浸在俘虏未尽的话中,闻言抿了抿唇,见到韩素手中没吃几口的干粮时皱皱眉:“多咬几口能要了你的命吗?” “没什么胃口。”韩素一边用油纸将麻饼包好,一边道,“小将军今日如何打算。” 打算?还能怎么打算? 燕国大军气势汹汹,雁山已然沦陷,西凉州告危,即便她带领的大军死伤过半,也决不能停下脚步。 她停一日,西凉州的百姓就多一份危险。 她没得选。 顾珊的薄唇被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声音近乎冷淡:“即刻启程。” “倘若再碰上昨日埋伏的敌军呢?” “那就打。”顾珊一字一顿,“西凉州四十多万人口,我赌不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