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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登科(上)


,握茶杯的手都抖了:“春燕,扶我上榻靠着,我有些站不住……”

    “夫人,好事多磨,您别急啊!要不咱们去贡院看看?”

    她带着哭腔道:“我不去,我不敢看……”

    却说江蓠在府中六神无主,城东边的贡院又是另一种紧张的气氛。

    辰时还不到,贡院外就被来看榜的学子书童堵得水泄不通,一条街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老也有,少也有,争相要看谁取了头名会元、谁是五经魁、谁侥幸排在最后一名上了榜。到了放榜时候,贡院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大门,先是一队士兵护着官员们走出来,而后锣鼓喧天奏起乐,四个小吏将杏榜张贴在南院墙上,忙不迭溜了,生怕被亢奋的学子们挤成肉饼。

    杏榜下围得里叁层外叁层,要想凑上前从头看到尾,非得使个泥鳅功不可,还有滑头的小孩儿,识得几个字,收一钱银子专替挤不进去的人找姓名。太阳从树梢升到屋顶,有人欣喜若狂地大叫,有人失魂落魄地离开,还有人瘫在地上嚎哭起来,考生渐渐地散了一半。

    巳时刚过,巷口驶来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对富态的中年夫妻,作商人打扮,穿着丝绸衣裳。他俩也不叫驾车的侍卫去看,手挽手从人群里穿过,来到榜尾,抬头聚精会神地顺着一个个名字往前找。

    旁边也有和他们一样的考生家眷,捋着胡须问:“这位贤兄,也来给儿子看榜啊,可中了?犬子不才,侥幸中了第叁十叁名。”

    楚少棠和柳夫人看得出神,“嗯”了一声,互相搭话:“你看见了吗?”

    “还没呢,再找找……”

    原来那胡须先生沾沾自喜,见了谁都要问有没有考中,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儿子榜上有名。他听见人家没中,则假惺惺地宽慰两句,暗自鄙夷;听见人家中了,但没自己儿子名次高,则假笑两声,夸对方教子有方;可要是听见人家中了,名次比自己儿子更高,那就要说些扫兴的话,诸如“我听说去年有个会试排名靠前的贡士被楚阁老发现作弊,流放叁千里了呢”。

    杏榜共有一百五十四人,楚家夫妇认认真真扫到中间,过了半盏茶,还是没看到“江蓠”两个字。

    “孩子能参加会试,已经很厉害了。”楚少棠看得眼睛累,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又不像叁郎那样读书读到十四岁,全靠自己学。”

    柳夫人依旧伸着脖子,“可能还在前面呢……叁郎说她判词比他刚当官时写得还好。”

    旁边的胡须先生笑道:“恕我多嘴,读书的和当官的,写出来的东西可没法比,犬子在国子监里总被先生夸,可……”

    “相公,你看那是不是!”柳夫人突然指着榜上的字叫道,“‘经魁’是什么意思?阿蓠的名字前头有个‘经魁’!”

    胡须先生的话音尴尬地停住了。

    楚少棠“哎呀”一拍手,一蹦叁尺高,手舞足蹈地大笑道:“真的是!中了!中了啊!这孩子真行,居然治的是《春秋》!《春秋》微言大义,可比《诗经》、《易经》要难,她经义题考了第一!我楚家真是双喜临门,哈哈哈,夫人,她考得比叁郎好多了!是正着数第叁个呀!”

    胡须先生看那榜上的名次,用正楷清清楚楚地写着“第叁名江蓠,直隶盛京府人”,他就像吃了颗没熟的杏儿似的,又酸又涩,非得吐颗扎嘴的杏核出来:

    “我听说去年有个会试排名靠前的贡士被楚阁老发现作弊,流放叁千里了呢。”

    柳夫人这才正眼看他,“哦”了一声,“我们家孩子肯定不会。”

    胡须先生又对楚少棠呵呵道:“小弟只是想起这事,没有要扫兴的意思。贤兄啊,你亲生儿子没考好,认养的却考了第叁,实在是祖坟冒青烟,羡煞我也!”

    楚少棠好脾气地拱手道:“同喜,同喜。中榜的是在下的儿媳,所以和我们不是一个姓。”

    周围的喧哗顿时消停了,人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楚少棠又道:“鄙人姓楚,犬子不才,就是那个把去年会试排名靠前的作弊贡士流放叁千里的官,弘德元年忝列进士出身。”

    胡须先生呆了片刻,霎时出了一背冷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抬起头来时,那夫妇俩已经走出丈远了。

    嘈杂的议论不可避免地响了起来。

    “……怎么可能?女人能考这么好?m.ZzWT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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