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无根之人在思念着故乡。 “陛下……” “朕明白。” 姜青姝抬起手,拍了拍霍凌的肩,轻声道:“回来便好,朕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少年心口微震。 她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只此一句,又让少年眼角微热,唇紧紧抿着,唯恐失态。 殿中,穿着绯色官服的裴朔也慢慢跟了出来,在一边静静地拢袖看着,但笑不语。 霍凌也看到了他。 裴大人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没有离开过。 至少殿下不在后,她身边还有人陪着,而不是一个人被留下,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他心底稍稍放松了些,复又低头,压抑起伏的情绪,感受到手臂被托动的力道,便顺势起身。 “瞧你身上都是雪,来得很匆忙吧,这外面冷,先跟朕进去。”姜青姝吩咐了一边的邓漪,“去倒杯热茶来,给他暖暖身子。” 邓漪转身去了。 霍凌抿紧唇,跟着女帝进了殿。 殿角的熏笼冒着薄烟,一室叠香,异常暖和。 宫人搬来椅子,霍凌僵硬地坐了下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掌心逐渐回暖,因为血液开始流动,掌心便生理性地发痒。 他垂睫,望着茶水中的倒影。 他眸光微动,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可又问不出口,最终只低声道:“……这段时间,陛下还好吗?” “朕还好。” “那臣便放心了。” 霍凌又不再说话。 他不是话多之人,想问的越多,越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然而,姜青姝比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看了裴朔一眼,裴朔意会,抬手告退,等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姜青姝才缓声道:“这里没有别人,你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吧,朕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 霍凌沉默,突然又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跪了下来。 “跪什么?” “臣想问的话……可能会有失臣子礼节,臣跪着问……才心安……” 少年垂着头道。 姜青姝有些无奈,却也只是笑了笑。 “臣想知道,殿下他……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谢安韫在朕秋猎之时造反,朕提前谋划许久,什么都算好了,唯独算漏了他打算牺牲自己为朕抢得先机,你妹妹元瑶当时便在场,此事细节,你可以再问她。” “那皇嗣……” “没有了。” “臣听说……陛下当时很伤心。” “嗯。” “可您如今……又纳了很多新人……” 他问了这么冒犯的话,她却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朕是天子,肩上还有一国重担,当初罢朝几日,在旁人眼里已是极不懂事。若依旧沉湎于过去,他便白为朕牺牲了这么多,所以,朕只能朝前看。” 霍凌身子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许久,才愧疚道:“对不起……臣没有怪陛下的意思,其实,陛下才是最难过的人……” 可她也是最不能难过的人。 霍凌不知道如何形容心里的滋味,他忽然有些心疼陛下,就如同心疼那个刚得知噩耗的自己,他当时恨不得抛下一切,骑着马赶回京城,却困于军规而不得离开。 只是,他可以用打仗来发泄情绪,用血来麻痹自己,可是陛下却不可以。 赵弘方告诉他,赵澄进宫做了贵君,女帝对他也不错。 可是霍凌对赵澄的印象并不深,他并不是很在乎赵家其他子弟受宠与否,因为那是赵家的,那不是殿下的,更与他没有关系。 只是各种各样的传言太多了,利益与算计交杂,赵家军中的种种揣测、君臣关系的疏远、女帝纳新人的流言,让霍凌渐渐也开始动摇怀疑。 可是见了她,那些话都不攻自破。 他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他信陛下。 殿下信她,他就信她,旁人不管怎么肆意揣测,霍凌只信自己看到的,只信自己的心,如果连亲眼目睹过陛下和君后之间真心的他,也只信人心易变,不信帝王有情,那么他才辜负了殿下一直以来的教导。 当日,霍凌又重新踏入了凤宁宫。 这座宫殿已经空了下来,当初每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每次他来,都能看到许屏站在那儿,笑着跟他说:“小将军来啦,殿下在里面,快进去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