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的背影一僵。 张瑜又说:“可是又能瞒到什么时候?我自己不会去找吗?京城也就这么大。” 张瑾蓦地回头,看着他,黑夜之下的眸色沉沉浮浮,藏着意味难明的暗光。 “阿奚,不要乱来。” 这个时候最是危险,他若乱来,则是让暗中之人得逞。 张瑾竭力压抑着失控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听话,等过几日我自会告诉你,从小到大,阿兄有骗过你么?你相信阿兄。” 其实张瑾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静地告诉他,他大概也能猜到是谁又在暗中捣鬼,一定又是谢安韫,谢安韫深知张瑾的软肋,深知他与女帝度过一夜之后,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亲弟弟。 打蛇要打七寸。 张瑾可以冷静地镇压京城叛乱,前提是,事情不牵扯到他的弟弟。 张瑾已经很防着谢安韫了,只是纸包不住火,越是竭力掩盖的真相,越是容易不堪一击。 如今的少年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只一昧地听兄长的话了,在少年心里,固然他的兄长永远都最疼他,他也相信兄长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可是他又知道,在别人眼中的兄长,是个手染鲜血、不择手段的人。 朝野上下,莫不害怕张相。 张瑜很想信他,但很难。 兄长为什么不说?除了要对七娘下手、怕他阻止以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不说的理由?究竟是什么理由,就那么难以启齿? 于是,一个不能说,一个无法想通,这兄弟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这短短的一会转移注意力,就足以令率兵攻入京城的郜威等人冲破皇宫南面,长驱直入。 这就是谢安韫的目的,让张瑜拖住张瑾,让张瑾转移注意力,从而失手。 张瑾听到下属禀报此刻战况,再也顾不得张瑜,命人将张瑜带回府中,转身要纵马入宫稳住大局。 张瑜听闻京城有叛乱,有些怔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妨碍了大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看着兄长要离去,连忙挣脱了那些侍卫,拦在了张瑾的马前。 “如果你不曾骗我,那就让我跟你一起。”他仰头望着张瑾:“我也可以帮忙。” 张瑾无奈,闭了闭眼。 “好。” 那一夜的京城,几乎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张瑜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兄长身边,随着他一起平定京城的乱子,许许多多的人都看清了这少年俊秀漂亮的脸,他再也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面对那些文武官员。 京城内外叛军厮杀,流箭漫天。 张瑾部署周密,拢着袖子站在宫门的城楼上,代表着当朝宰辅的官服在夜风中飘摇,四周冷风肃杀,如刀剑刮过耳畔,血和火的味道充斥肺腑。 他俯视着下方的乱军,指挥他们一步步围杀那些叛军。 张瑜拔剑跃下几十丈高的城楼,莹雪剑刹那出鞘,雪光四溢,顷刻间杀落十人,剑上竟不见血。 天子之剑,本就是用来斩杀敌军,平定疆土。 那一夜的叛乱持续了很久。 到最后,也无须张瑾再说什么,一些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因为那些人望着张瑜的眼神很复杂,有着惊讶、探究、羡慕、鄙夷、八卦,和那日京兆尹的眼神一样,代表了很多很多。 他上一步,那些人居然后退一步,对着他恭敬地行礼。 也不是对着他。 是对着他手中的剑。 张瑜垂睫,突然说:“我明白了。” 他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少年眸底蕴着水光,突然抬起袖子擦了擦快要滴出来的泪,随后他用力地握紧手中的剑,咬紧牙关强撑着,看向兄长,“她在哪。” “你可以等她回来。” “不好。” 少年眼尾薄红,睫毛在风中轻颤,像是强忍着什么。 “我现在就要见她,谁都别想拦我。” 他没有说见她干什么,是去保护她,还是将这一切问个清楚、彻底了断、发泄怒火? 江湖侠客,从来就是快意恩仇,眼里揉不得一点点沙子,张瑜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他讨厌当今皇帝,皇帝养出了这么多贪官污吏,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曾说过,他不喜欢别人骗他,行走江湖所遇到的居心叵测之人,早就被他给杀了。 可那人如果是七娘呢? 张瑜不在乎会不会因冲撞皇帝而获罪,他就是一定要见她。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