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看完之后,苦笑一声,喃喃自语,“江东非关东也。” 王导、郗鉴、陶侃、祖逖、温峤这么多名臣名将都扶不起江东,谢安何德何能,能匡扶江东抵抗梁国? 梁国不同于汉赵、羯赵的夷狄王朝,而是北地夏人创立的,江东士民对其并不憎恨。 袁真投梁得到重用,更是冲击了不少江东有志之士。 既然打不过,最好的办法便是加入…… 正思索入神时,身后传来人声:“叔父何故嗟叹?” 谢安回头,却见侄女谢道韫立于庭下,亭亭如荷,相貌虽是平平,却有一份独有的英气。 此女为安西将军谢奕的长女,极有才情,不弱于谢家男儿,故一向为谢安所喜。 谢安除了纵情山水,也负责教诲族中子女。 谢尚战死,谢奕病故,谢家连折两根庭柱,谢安不得不出山,成为谢家掌门人,近日又为他安排了一桩婚事,嫁与王羲之次子王凝之。 算是稳固王谢两家的关系。 “令姜可览之。”谢安递过桓伊的信。 谢道韫看完之后,脸上一阵诧异,“梁承袭冉魏,冉魏承羯赵,数年之间,北国竟有如此气象?” 江东诟病梁国为夷狄,正是出于此。 “你一向在府中不闻天下事,北国早就变天了。”与侄女说话,谢安脸上的愁色去了不少。 “侄女还以为梁主是石虎、冉闵一类的人物,如今观之,其雄才大略颇类汉高,当年汉高亦啸聚芒砀,斩白蛇而起,梁主聚众黑云山,数年而席卷关东,乃不世出之英雄,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若无北梁,江东尚可偏安数年,如今梁国强盛若斯,只怕秦晋燕代皆非敌手。” “此乃军国大事,你一女儿家,吟吟诗,作作赋也就罢了,王郎,王右军之子,人身亦不恶,汝中意否?”谢安笑道。 王羲之名冠江东,又是顶级士族出身,联姻之后可以巩固谢家地位。 谢尚、谢奕相继亡故,对王家打击极大。 人走茶凉,朝堂上没有人,家道很快就会中落。 “叔父若是觉得有益于家门,侄女愿嫁。”谢道韫声音低落起来。 王谢两家极为亲近,见过几次王凝之本人,王家世代信奉五斗米道,到了王凝之这一代更是走火入魔,踏星步斗拜神起乩的技艺不在王氏书法之下。 跟谢家儿郎的文武双全相比,王凝之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谢安性情沉稳,遇事常深思熟虑,自然听出侄女的心意,“你方才说江东只可偏安数年?” “没有北梁,亦有大司马,北伐大败,为巩固权势,必行非常之法,江东只恐风雨飘摇。”谢道韫幽幽道。 正如她揣测的一样,桓温其实已经动手了。 武陵王司马晞好武事,在朝中高居太宰,素为桓温所忌。 桓温返回荆襄之后,以“聚纳轻剽,苞藏亡命,图谋不轨”为由弹劾之,建议免去司马晞与二子官职。 毫无疑问这是在清除宗室力量。 一场风波在江东荡漾开来。 以司马昱、王彪之为首的士族力量想尽办法周旋,授意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二人出来反对。 殷家向来与桓温不和,前两年殷浩与桓温内斗,闹得沸沸扬扬。 而庾氏是桓温恩主。 当年庾冰、庾翼坐镇荆襄,大权在握,桓温只是其麾下一前锋小督,率部据守临淮,配合庾翼北伐。 如今早已风水轮流转,庾家逐渐没落。 这两人自然不是桓温对手,桓温直接诬告二人欲谋反,奏请收付廷尉,请予诛杀,一时间朝堂上下骇然。 就像当初袁真一样,司马昱、王彪之最终还是妥协了,将二人下狱,着廷尉审理。 没办法,桓温手中有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他们手中没有。 于是依附桓温者日众。 “你以为我谢家应当如何?”谢安郑重其事的问道。 这场权力风暴一旦站错队,未来朝堂上就没谢家的位置。 “这等大事,侄女实不知,不过大司马下一个要对付的定是王家,我家与其联姻,怕是要受池鱼之殃。”谢道韫小心翼翼的看了谢安一眼。 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对高门大族而言,家事便是国事,甚至大于国事。 “大司马屡次拉拢于我,看来此次避不过去了。” 桓温极器重谢安,屡次征召,谢安皆不就,如今已然入仕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