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道:“是,晚生原就喜爱逃禅老人诗词婉丽,更因他脾气行事爱屋及乌。” 赵一阳因问道:“可是因为‘奉敕村梅①’一事?” 赵野答是,“宋徽宗戏嘲逃禅老人所画墨梅为‘村梅’。他既是九五至尊,也是书画名家,发言举足轻重,远近流传,如此品评逃禅老人画作,打击不可谓不重。可是逃禅老人直面天子评价,自署‘奉敕村梅’,泰然自嘲,晚生欣赏这般气度。” 赵一阳问道:“你喜欢逃禅老人的墨梅吗?” 赵野道:“晚生至今无缘得见他手迹。” 赵一阳不露痕迹一瞥唐国公。 唐国公道:“这可巧了,先君便收藏逃禅老人的《雪梅图卷》。无拘,待写真事了,请到寒舍一叙,同观逃禅老人墨宝。” 赵野称谢,叁人接着论起古今书画,语甚投机,至日落方散席。 那夜赵一阳下榻在别庄鸿飞斋。 他用毕晚饭,坐在明间厅堂主位,手捧盖碗并不就饮,只是出神。 唐国公在厅堂下首垂首恭立,和屋外近侍一般屏声静候,偌大厅堂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许久赵一阳喃喃自语:“像,真像。”旋即他回神,向唐国公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孩子像逸之。你说呢?” 唐国公陪笑道:“是,那赵野眼眸天然带笑意,和宁王殿下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 赵一阳默然几息工夫,又淡淡道:“也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那声口难辨喜恶,唐国公决定不贸然接话。 赵一阳又道:“你听他行令时诵的都是什么诗?迟眠晏起、风花雪月。男子汉大丈夫,尽在小情小爱上打转,无一点上进打算。” 唐国公心知旁人数落自家人,自己顺着他附和绝非上策。人家再磕碰吵嘴,到底是自己人,事过境迁人家言归于好,尽释前嫌,可未必会不在意你说他自己人的坏话。万一那人没心眼,向他那自己人提一嘴“某人亦说你不对”,以示对方确有不是不足之处,表表自己温柔忍让。这可不坑了那位“某人”,应来人要求评理,反倒开罪了那人的自己人。 唐国公决定能说好话打圆场便说好话打圆场,便稍作迟疑状,再道:“这……赵野想上进也无路啊。按大夏律,从良者不得应试科考,否则功名在他岂不唾手可得?白日他行令说话,谈吐见识不用说是极好的,风度也极佳。” 赵一阳听闻“风度”二字,便想到今日赵野言行。 他在养性轩由邻室暗中观察赵野,赵野倒是机警,不多时便有所警觉。他便令近侍假作小厮低声说话,去他疑心。 他在暗室里打量,已觉赵野果然如姜怀恩②所言,乃明珠美玉一流人物。在后花园,他见赵野在光天化日下走来,相貌身形毕露,更是暗暗喝采。 那孩子在下流肮脏地界长大,竟无一点愤世委琐苦相,昂首挺胸,落落大方。他身姿健美颀长,在王孙公子之中并不乏相似体魄者,但后者惯受娇养,多少带些文弱气,反观前者行动之际,洋溢野马般蓬勃的生气和优雅。他面对“宗室”以及超品勋爵,毫无怯色,亦不迎合,应对有度,言谈挥洒自如。 如若这孩子不曾流落在外,自小被养在宫中善加栽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