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翠水村北边的武神庙,庙前空地二十来位男子持棍操练,青年中年、高矮胖瘦都有,人人满头大汗,衣衫湿透。 韩一前胸后背亦湿了一片,他在队伍四下游走,提点纠正队众身法。 空地两旁槐树夹绕,老妈妈大姑娘小媳妇等人,挎了食篮在树荫下等待。 原婉然在其中一株树下昂首向天,早上她上山时,天空碧蓝,远方白云堆垛如山,如今翠水村上空也浓云密布了。 “辛苦了。”韩一骤然出现在她眼前,黑妞绕着两人蹦蹦跳跳。 原婉然神思由九天之外蹦回翠水村槐树下,却原来男丁已散操,找各自家眷吃饭。 “我份内事。”她低眸回避与韩一四目相交,递出皮水囊,“给。” 韩一饮足水后,递回水囊,脱下短褐。宽肩窄腰的上身伤痕散布,包括胸前一道对穿伤疤,不是不吓人,但古铜肤色带汗发亮,肌肉雄健,莫说知人事的小媳妇,大姑娘趁机偷瞄的也大有人在。 原婉然递上拭汗汤巾时,依然没抬头。 邻近树下一老妈妈笑道: “韩教头的新娘脸忒嫩,自家男人打赤膊,瞧她那小脑袋瓜子,跟熟了的稻穗似的,抬不起来。” 村人哄笑,原婉然正好借着“脸嫩”的因由,理直气壮不瞧韩一。 夫妻俩席地而坐,原婉然掀开盖在食篮上的青布,端起一海碗蛋炒饭递给韩一,再摊开巾帕,把篮里几碟小菜搁在上面。 其他村人纷纷由自家饭菜里拣出上好的一份送给韩一。 “韩教头,多谢你。你刚刚成亲,不多时便要出征,小两口本该在新房厮守,却把工夫花在大家身上,教刀法枪法。” “是啊,咱们庄稼人只会下田种地,抽中兵签,没钱消灾,又不能不去。幸好韩教头帮忙,咱们临阵磨枪,不磨也光,好歹心底踏实些。自然,也谢谢新娘子体谅。” 村人以茶水代酒没口子道谢,韩一谦让应酬,原婉然一旁陪着客气微笑,心里却发虚。 韩一不在身旁,反倒遂她的心意。 婚事骗局拆穿后,她待在家里,胸口像压上一块大石,闷烦难受,韩一在时尤其如此。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韩一待人极好,她却一个劲儿想躲开他。 “炒饭家里还有吗?”韩一问道。 “嗯。”她惯例先给韩一送饭,回家自个儿再吃。 “全给阿野留着,他待会儿就到家。” “嗯。”原婉然应声,见韩一无话,心思又飘开,回到前天。 那天赵野到韩家,韩一貌似托付他去外地办事,办的什么事原婉然在厨房忙着没听清楚,就琢磨着怎么向赵野赔不是。 她还不能接受赵野这个丈夫,可是一码归一码,她误会人家动刀咬人,到底理亏。 咬在赵野手上的那一口,原婉然不曾察看伤势,但自己下了多大气力咬人,自己心中有数,赵野手上一准儿要留疤。对此她很过意不去,尤其据韩一说,她用来愈合额心伤口极灵验的药还是赵野求来的。 原婉然好容易寻到四下无人的空档,找上赵野,明明打好腹稿,临了却不知从何说起。 赵野不以为意笑了笑,随便拍拍她的头,“等着,大后天给你带好吃好玩的回来。”便走了。 这人拿她当孩子哄呢。原婉然哭笑不得,却更加愧疚。 “……雨……”韩一说着什么。 “啊?”原婉然回神,韩一下巴往上扬,天空白云更厚,天光变暗。 “下午八成要下雨,今天别再上山。” 原婉然错愕,韩家附近傍山,她今儿个早上头一遭上去,途中没碰到任何人,谁向韩一通风报信的? 韩一视线调往她裙下露出两寸、沾上污泥的鞋子,“这些泥巴碎草山上才有,以前没在你鞋上见过。”他顿了顿,问道:“喜欢山?” 原婉然颌首,她乐意离开家一个人静静,小山近,少人烟,地方再理想不过。 “明天我领你上山认路。”韩一说:“山林有猎兽陷阱,误闯危险。” 原婉然连忙摇手,“我只沿山路走,便不怕迷路、陷阱,况且……”她扭头朝向身旁端坐的黑妞,“有黑妞陪我。” “黑妞是豹子进山——浑身是胆,猎野猪永远打头阵。”韩一带着赞许的眼神拍拍黑妞,“可牠有时不顶事,遇上……”话犹未了,不远处某株树下嘈闹起来,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