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乡下有个打铁铺,来往客人不多,勉强糊口。因着这个铺子,家里的田都荒废了。我想着回家去,慢慢儿把荒地开垦出来,踏踏实实种地,等过几年收成稳定了,再把爹娘接回来养老,铺子开不开都行。正好我有使不完的劲儿,用在上头才不算浪费!” 他喜滋滋的,元月也跟着高兴,转念一想他跟丽萝之间好似有些不寻常,于是试探:“只接爹娘养老,不打算娶一个媳妇儿吗?” 阿武拨浪鼓似的晃着头:“以我现在的情况,能配得上哪家的好姑娘啊……等以后做出点成绩来,再考虑也不迟。” 元月意味深长牵唇,就此打住,没再难为他。 又闲聊了好久,抬头一看,夕阳正缓缓地落入地平线下。巧林、阿武颇感唐突,起身告辞。 元月不多留,亲自送到宫门外,眼看着两人的身形淡了,欲转身折返之际,忽而看见一个意外来客,同时也是一位不速之客。 “孙世子是来找我的吗?” -------------------- 第78章 雄鹰 ===================== 孙瓒确实是奔着元月来的,只不过动机不太单纯,和中午走的吴守忠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月盈盈一笑:“世子的苦心,与其用在我身上,倒不如多去宽慰宽慰陛下,毕竟,你们俩的关系胜似亲兄弟。你的话,他总能听进两句的。” 反观孙瓒,时常带笑的面孔上罕见地肃穆起来,找不到半点往日的玩世不恭:“来的路上,我一直为一件事而纠结,关于陛下的。现在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她不搭腔,静候下文。 孙瓒略略停顿了一下,道:“他的右胳膊,从今往后,再也拿不起东西来了,相当于废了,而究其根源,在你。” 看她满面怀疑,孙瓒又说:“据我所知,你不止一次对他本就受过伤的右肩痛下狠手。他每每闷着不肯多提,不论是我,还是曹平,但追问一句,立马翻脸。上次从青州回来以后,右手便使不上劲来,之后又赶上叛军围城,更顾不上管,渐渐的,连笔也攥不住了。不过他不服输,背着你没日没夜地练习用左手写字、射箭。他对自己很是苛刻,也正是因为太过苛刻,顺利骗过了你,骗过了满朝文武。” “若非今晨亲眼撞破他为用右手抓起笔杆来笨拙又好笑的场面,恐怕他猴年马月才愿意跟我坦白。” 元月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反问:“你没在同我说笑?” 孙瓒正色依旧:“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她哑口无言,暗自捋着他给出的信息。 她确实狠心刺过杜阙好几次,每次都专挑他的痛处下手…… 孙瓒,所言不假。 她能刻意隐藏表情,可藏不住那由疑转惊的眼神,孙瓒尽收眼里,无声动了动唇角,继续说:“特意指出来,并非是怪罪你,况且那都是他自愿的,我也没立场置喙。我只是替他感到可惜,活了二十一年,有十一年都在为一个人而活。手也废了,命也险些丢了,到头来,最想拥有的还是挽留不住,变成了憾事。” 元月忍不住插话:“他毕生心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没有遗憾。” 孙瓒笑了:“真如你所说,他一心向往皇权,那时又何必挥刀刺伤自己,扔下费劲千辛万苦争来的地位、名望,甘愿为你殉情?” 直觉告诉她,再争下去,不但对自己不利,反而会搅乱理智。 “不管怎么样,他的手受伤是因我而起,我应当去看望,不然,我良心难安,走也走得不安生。”她放软口气,妥协道。 孙瓒面透欣慰,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大大地作了一揖,叹道:“抱歉,用你的善良来要挟你,但,我也是出于无奈。我不奢求你留下来,只希望你在离开前多跟他说说话,多给他留些念想。” 其实,孙瓒没说完全,今晨他不止撞见了杜阙面对伤残时的颓废,还瞧见了一份拟到一半的罪己诏,上面细数了他的各种罪行:杀母弑父、谋害前平西将军公孙冀、草菅多条人命……往后的内容仍是一片空白,然孙瓒隐隐猜到了——让位。 杜阙活得自负又自卑,自负在面对周遭那些鄙视、唾骂时,冷静到令人发指;自卑在自从认识元月后,没有一刻不自惭形秽,嫉妒公孙冀轻而易举俘获了她的真心,所以做下了无法饶恕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