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来看您了。”桂姨以额贴地,低声喃喃。 一滴滴泪顺着脸颊淌下,流到冷冰冰的地面上,明明还没到天冷的时候,寒气却冲进了人心窝里。 辛柚沉默陪在一旁,眼角也不由湿了。 许久后,桂姨起身,请辛柚带她去祭拜其他人。 十多具黑棺摆在另一处大殿里,虽有人守着,殿中却静悄悄的。 桂姨流着泪祭拜完,几次握拳又松开,才终于鼓足勇气问出来:“辛公子,不知哪个是长夏的棺?长夏是奴婢的亲妹妹。” 长夏便是夏姨的名字。 辛柚沉默了好一阵,轻声道:“分不清了。” 她当时面对巨变,除了把娘亲浅浅埋葬,实在无力一一埋葬其他长辈。 桂姨其实有这个心理准备,只是一具具棺椁给了她一丝希冀,听了辛木的话眼泪簌簌落下来。 辛柚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来,抿了抿唇:“抱歉。” “公子别这么说。”桂姨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丝笑,“这样也挺好长夏她最喜欢热闹,大家都在一起她肯定开心的” 辛柚忍不住伸出手,握住桂姨的手。 妇人曾经的纤纤素手因为岁月变得粗糙发硬,但依然能做出令人垂涎的吃食,是辛柚眷恋的属于家的美味。 “桂姨。” 桂姨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公子喊奴婢什么?” “我听夏姨说过她有一个姐姐,我应该叫桂姨。” “长夏说的么”桂姨的泪又忍不住流出来。 一道身影走进来,辛柚眼神微动。 桂姨顺着她目光转头,看到了贺清宵。 “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祭拜皇后娘娘,想着桂姨会在这里。”贺清宵说着,看向辛柚。 “贺大人。” “辛待诏节哀。破庙中那件事的后续,我想和你说一下。” 桂姨一听二人要谈正事,忙告辞离开。 贺清宵没有急着与辛柚说话,而是恭恭敬敬给夏姨等人上了三炷香。 辛柚带他去了与白将军叙过话的那间花厅,打发奉茶的人退下。 贺清宵没有动摆在面前的茶水,斟酌了一下道:“邓阁老认罪了。” “这么快?” 贺清宵嘴角微勾:“他这样地位的人,养尊处优惯了,面对三法司的审问或许还能闭紧嘴巴,进了锦麟卫能挨过三鞭就算毅力惊人了。” 很多人都以为面对酷刑能做到视死如归,实际上真能挺过的寥寥无几,所以那些宁死不屈的人才难能可贵,成了有名或无名的英雄。 “他怎么说?” “他说你的存在早晚会引起社稷震动,除去才能保大夏长久安稳。” 辛柚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夏是他家的。” 贺清宵默了默道:“大夏若是他家的,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这案子很快就会结了吗?” 贺清宵摇头:“恰恰相反,这才是刚开始。今上之前让我调查一些老臣,十几年过来与这些老臣扯上关系的人不知凡几,如今邓阁老被抓,正是梳理整顿的时机” 贺清宵说得委婉,实际上兴元帝已经暗示过他把能收拾的收拾了,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 辛柚何等聪敏,听罢陷入了沉默。 将与邓阁老有关联的那些人治罪,于她来说是有利的,可当腥风血雨之后,百官勋贵不敢怨皇帝,定会把怒火撒向贺大人。将来史上或许也会记上一笔,锦麟卫借机制造冤案,滥杀无辜。 等到以后,当那个人与百官因某件事僵持,或是为了安抚臣子,或是为了让臣子妥协,就有可能把贺大人推出来,粉身碎骨。 想到眼前男人可能的下场,辛柚的心就狠狠疼了一下。 “或者不要牵扯进来太多人” 贺清宵一下子就懂了辛柚的心思。 他的心也隐隐疼起来,但更多的是欢喜。 将来太遥远,他知道心悦的姑娘此刻担心他,在意他,已是心满意足。 “我尽量不令无辜者受罚” 再多的保证,他却给不出了。 这个案子会牵扯多少人,会杀多少人,能决定的从来是握刀的那个人,而不是那把刀。 “贺大人也要小心。”分开时,辛柚叮嘱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不必说太多,真到了那时候,只要她还活着,总会尽力去护着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辛皇后的治丧按部就班进行,北镇抚司的诏狱则一日比一日热闹,一日比一日热闹 上朝时,跳出来慷慨激昂的少了;衙门里,闲聊说笑的少了;大街上,纵马玩乐的衙内也少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