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哼”了一声,脸上却像是被火烧一般炙热滚烫。 也许是热水烘的,脸上的热度就烧到了夜半,没有下来。十公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燕脂的那句话总是萦绕不去,闹得她的心像是有猫在一下下地拿爪子撩拨着。 她翻身起来,撩起床帘唤榻下的的燕脂:“燕脂,过来。” 燕脂竟然也没睡,一骨碌就起来了,蓝盈盈的瞳子像一只大漠里的豹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要我陪睡暖床吗?” “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燕脂于是快速地爬上了床榻,马上往床内侧滚了滚:“还是榻上舒服,主人有什么事便问吧。” “你识字。”十公主斩钉截铁地断言,“是如何习得的?” “我母亲咯,还能有谁。”见十公主很不信似的,燕脂睁圆了杏核一般圆滚滚的眼睛,像是一定要说服她一样,“我母亲当然不是汉人,她只是喜欢读你们汉人的书罢了。” “她没嫁人前,有个情郎。那个情郎教她习字念书,可惜是个汉人,最后被我的祖父剁了拿去喂了野狼……”燕脂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故事像是雾气一般弥散在微凉的夜晚中,“我的母亲早上得到的消息,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去拣了那人的尸骨回来殓了,不久之后就被祖父嫁给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那时候,后院已经人满为患了……娶了我母亲是因为,有人说她能够助我父的……生意更上一层。” 十公主不置可否,无论汉人胡人,男子都一个样。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势弱依附势强,燕脂的母亲做不得主罢了。燕脂不再说话,胸腔中闷闷地发着沉重的呼喘,十公主反而想起了自己在深宫中沉浮数十载的母亲。 想个大逆不道的,若自己的父皇非至尊至贵之人,只是一平常商户,自己的双十年华与一个头发斑白、年近花甲的老人结两姓之好,论谁来评也是只有一句不相配。 两人同躺在榻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们的身上,压得一字一句也再吐不得,一时无声。 同样满面愁容睡不着的,还有越想越气闷的侍女。她只恨自己只扇了陈一一巴掌,没再多扇他几巴掌。更可气的是自己晚上竟然还在担忧有没有送饭给他。 她绞着帕子坐在小院的台阶上,抬头望着北疆亮堂堂的月亮,心里又羞愤又气恼。此时身后却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她扭过头去看是何人,竟是与陈一十分相像的陈二。 “晚上凉,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破天荒的侍女没有理会陈二,反而将头一扭,搭在屈起的双膝上,将气撒在了无辜的陈二身上。 陈二失笑,并不在意似地坐在了侍女身侧,也不说话,抬头看起了天上透亮澄澈的夜空。 最后还是侍女沉不住气,没好气地先发制人:“你过来干什么?又不说话。” “在下观姑娘今晚神色不对,来探一探缘由。”陈二很温和地弯起了嘴角,像是在笑她的无故迁怒,却又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可惜我观姑娘好似并不欲与在下说,只好在一旁恭请姑娘芳语。” 侍女小小地撇了一下嘴:“你文绉绉地说什么呢?也不怕牙碜。” “那好吧,那姑娘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侍女拍了拍手掌:“那我说了,你愿意替我去惩罚那个惹我生气的人吗?” 陈二没有马上回答,思索了一番才郑重答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相信姑娘不是无故生气的人。所以,我愿意为姑娘出一出这口气。” 侍女抿了抿嘴,脸颊微红,她将脸转过一旁去:“若是那个人是你的兄长呢?” “我兄长也不能豁免。” “好啦,你代替他给我陪个罪,我就算原谅他了。”侍女心情大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却被陈二拉住了手。不同于陈一那样大力的桎梏,陈二的手只是松松扣着她的腕子,她随时可以从中挣脱开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从陈二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难以挣脱。 陈二却像是怕唐突了她一般,很快放开了她的手告罪道:“是我冒犯了。” 侍女轻轻摇摇头,不待陈二张口,脚下轻快地回了房。掩上门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火烧似的,滚烫热烈。身上还披着未还回去的陈二的外衫,鬼使神差的,她将这件外衫取下,极其珍重地折了几折,收进了自己的衣物箱里。 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