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印象更加立体起来,联想到昨天的事和谢笺中的言辞,只觉得这位嗣君心机深沉。 朱厚熜坐下来之后,也看向了眼中满布血丝、神情疲惫的老臣。 看来昨晚都没睡好啊。 “阁老们辛苦了。”朱厚熜开了口,“本以为今天会是百官劝谏的场面,阁老们既然先单独到了,这里的人都知道情况。太后和阁老们的决定直接说吧,也不好让大臣们一直在外面等着。” 杨廷和、蒋冕、毛纪三人初步领教了他的说话风格,蒋冕之外,另外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杨廷和集中了注意力,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殿下,礼部昨日所呈禀之仪注合乎仪制,臣恳请殿下依礼入宫,再受百官劝进。” 朱厚熜沉默了。 行殿狭小,站不了那么多人。等会正式与百官见面,有资格进来的并不多。 所以现在面前这些人数,倒像是日后最常见的情景:诸多大事,其实只是与几个重臣一起商量。 朱元璋所制定的大朝会、朔望朝会、每日常朝制度,到如今实际已经荒废:除了朱元璋自己,后来的皇帝都没有扛得住这种高强度又低效率的形式。 实际上朱元璋自己也扛不住,废了宰相后设了翰林学士作为“秘书班子”,随后才一步步演化成如今的内阁。 到了宣宗时,开设内书堂教太监读书,司礼监慢慢崛起,如今帝国中枢就成了这样的结构。 英宗继位时才九岁,他祖母张太后又不垂帘听政,朝会时哪里能决定一些事?还有着担心皇帝生长发育的问题,所以内阁定下来每天朝会时限制奏八件事,而且这八件事由阁臣事先写好处理意见给皇帝,这样朝会上奏时幼年皇帝就能“决断如流”。 票拟制度就此成型,而内阁也一步步侵蚀着六部的职权。 现在,内阁虽然在法理上仍旧对六部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但因为掌握了六部上奏各事处理意见的“建议权”,实则已经是上级。 只差进一步直接指挥六部该怎么办了。 朱厚熜脑子里在感慨这些事,但行殿中则制造出了沉默,因而慢慢压抑起来。 回过神来之后,朱厚熜摇了摇头:“这是最终的决定吗?我还是昨天那句话:让我以皇太子礼仪入宫登基,我不愿意。” 杨廷和表情波澜不惊,毕竟早已料到会这样,他再次说道:“殿下,老臣斗胆请问,殿下欲只继统不继嗣,此刻殿中诸人,有哪些赞同?” 朱厚熜眼睛微眯。 这就是他内阁首辅的威势吗?直接要让人站队? 毫无疑问,此刻站出来赞成的,就是逢迎君意的小人了,接下来必定面临狂风骤雨的驳斥,许多帽子都能戴过去。 第24章 你们还认不认? 面对这种局面,朱厚熜也有一个难处:若只是他自己开口反驳,那就是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得人心。 皇帝虽自称孤家寡人,要使权力延伸出去,哪里能真的做个孤家寡人?不得有人听你的话,按你的意思办事? 若是事事自己冲在前面,威严何在?神秘感何在? 朱厚熜此时并没有其他的好办法,袁宗皋是不可能辩过这些人的。 这件事,本就不是纯粹讲道理,而是争话语权。 他知道局面已经演变到此刻后这些人灵活的底线,于是他不会令这件事陷入杨廷和的节奏里,开口就说道:“不用这样问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你们和我。你们,是太后、文武百官,包括我母妃,我王府的属官们;我,只是我。杨阁老,您该问的是我,我愿不愿意。现在也只有两种结果:我登基,继统不继嗣;我不登基,回家。” 杨廷和顿时僵在了那里,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这个嗣君态度强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