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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泰年最后一个除夕夜


薄茧,想来是练习书画留下的痕迹。

    贵君的手指纹丝不动,稳得很,恪守些无用的礼节,反倒有些无趣。女帝借着酒意漫无目的地想起来,新婚夜罚了禁足后就再没看过他了,这么一个端正的美人放在后宫里,不吃两口实在可惜得紧,便缩起手指轻轻挠了挠。

    正进了后殿要更衣,贵君被这突然一下挠了手心,只觉十指连心,那酥酥痒痒的感觉直挠进了心里去,不自觉便缩了胸腹,本想退开以免御前失仪,不想被女帝抓了手腕,再退开不得,“陛下……”

    贵君弓着身子,不敢前去。

    女帝嗤笑一声,拉起贵君的下巴。

    先帝爱美人,对男子容色的择选还是很有一套的。谢太妃年逾六十,也依稀还有些当年的风度,眼前这个先帝择选的皇储正君就更是如此。女帝抚上贵君的脸颊,年轻又娇养的男子肌肤滑腻得可以掐出水来,此刻染上了薄薄的胭脂色,教绯红的吉服衬了,越发地有了些媚态。

    女帝今日不曾熏香,身上只有些瓜果的清净香气,此刻自周身衣料裹挟而来,倒让崔简品出几分甜到发腻的味道。身前女子轻吮舔舐起自己的唇,那香气便灌进了咽喉,比宴席上的酒水还要醉人,熏得人身酥脚软,轻轻一推便被女帝压到了椅子上。

    “陛下……”崔简极怕有人入内,时时瞟去门外,“万一有人来……”他推了推身上人,却不敢真上了力,自然也没办法推动分毫。

    “贝紫自然都要打出去的。”女帝在他耳畔低低调笑,“简郎怕什么。”

    一声“简郎”从身上女子口中呼出,尚未经历过情事的青年叫这声惊雷震得心神荡漾,一双手顿时脱了力道被女帝压在腰间,触手都是女子温软细腻的身体,和着后殿的暖香一道贴在肌肤上,热烘烘得难受,不由得溢出几声低吟。

    冬日里衣裳穿得繁复,迭了好些厚实的层数,女帝便也懒怠去扯什么衣带,直接以手从侧摆伸进去,延着内里的中裤往上,几下便解了勾袢系带一应劳什,正得了趣儿想调戏一下怀中美人,却被挡开了。

    “陛下……不行……还是在宫宴上……”崔简正死死缩着身子。

    女帝立时冷了脸,转身唤来银朱:“更衣。”

    银朱跟了女帝近二十年,知道这是女帝正在霉头上,加之五月里通泰政变后女帝越发喜怒无常,连大气也不敢喘。偏生法兰切斯卡为着女帝禁足不在,若这会儿主子真的要发作可没人能拦得住的。她心下不由怨了崔简几分,忙取了外衣为女帝替换上,并叫小宫侍帮贵君穿好衣袍,一室里只有些衣料窸窣的声音。

    过了半晌,银朱才道:“陛下,更衣已毕,回前殿吧。”

    女帝应了一声,再没看崔简一眼。

    除夕夜终究是崔简独自守的岁。

    “公子,您就……推了陛下……?”绿竹连连叹气,“好难得陛下肯好生待您了……”

    年轻的宫侍望着旧年里飘摇的灯火,燃起一炷香烛:“宫宴上行……行那种事,究竟不合礼数。”

    “幸好陛下没有为此罚了您……万一又将许诺的后宫大权收回去可怎么好……”崔简自小世家锦绣堆儿里长大,月前那样的锉磨如何受得住第二回?

    “圣意难测。”崔简轻声叹气,“只求有下次能弥补一二了。”

    到底蓬山宫的灯火疏落,照不进栖梧宫里。这厢女帝也折了金元宝。她惯不擅长这些,迭了半天也没做好几个,却还是放在篮子里供去了栖梧宫后的千寿馆。到底除夕,她便叫宫人们提早下值守岁闹春去了,身边只留下法兰切斯卡陪着。

    千寿馆里只放了两把刃物,一把是军中常用的斩马刀,一把是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奥斯曼匕首,拿金丝楠木架子盛了,摆在偏房佛龛处。这里原是先帝奉养三清的地方,女帝极恨先帝求仙问道之举,便叫拆了个稀烂,什么金身塑像、青铜丹炉,全叫拿去熔了给内宫打首饰摆件。等拆完了,又重新布置成寻常样子,只奉上这两件兵器。

    初登大宝的帝王拆了宫宴上的袍服并各色珠玉宝石,换了一身白绫袄裙,衣襟袖口装饰着银线滚边的白梅,头上只有几支疏落的珍珠素银簪子。她取了一炷香,拿到烛火上燃了,仔仔细细地插进香炉里:“转过年去,就是章定年了。”

    法兰切斯卡靠在墙边,沉默地看着女帝上香,难得没有说话。

    “先帝在这世上最后一点东西也要走远了。”女帝轻声道,“除了她的皇陵,她什么也不会剩下。”

    “但是已经没了的,一个也回不来了。”女帝的声音轻飘飘的,听得他心里发毛。

    他的主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才自己接下话头:“等到了章定年,就该由我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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