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满座议论的声音全都止歇了下来,朝臣们都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上首的程酂,心想他莫不是失心疯了。 但是当看到皇帝缓缓掀起眼皮,眼里透着的那点玩味之意后,众人瞬间明白过来。 皇帝也是长长叹息一声,懒散地支起了些身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海匪难除,孤前些年虽然的确和皇后亲自去了一趟六镇,也是一时拿不准主意该如何处置。” 接着又有老臣上前附议,都说六镇之外海匪猖獗,远胜当年的阊达突厥人,必须得拨出银钱来清缴海匪云云。 这会子,倒是所有人都达成共识了。 坐在一旁的太子聿慢慢睁大了眼睛。 皇帝将手中的一支笔搁在案上,问起儿子的意见:“隆琥,你觉得呢?” 聿儿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潘太师则循循善诱:“臣等以为,治理六镇,应当先加筑城防,专务农桑,百姓晏然自乐,自然无需再担忧海匪骚扰之事。不知太子殿下如何决断?” 太子聿慢慢起身,望着满座衣冠:“你们也都这么想?” 众人都说是。 太子聿蓦然有些沉了脸色, “你们都拿我当傻子哄!六镇远在边塞,哪有什么海!何谈海匪之患!即便是琼州、交趾郡、九德郡、高凉郡、义安郡这些临海的州郡,这几年也早就肃清海匪了!” 高坐上首的皇帝忽然胸腔微震地笑起来,一整日积攒的乏累都一扫而空,最后给出了一句他自认为的夸赞: “倒是不算傻。” 太子聿闷闷地回了一句:“晏氏的天下,江山州郡,一川一江,臣早就背熟于心,并不敢忘。” 聿儿有些莫名的无语,对父亲想一出是一出联合朝臣们诈他的举动感到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难道他就蠢到连哪里靠海不靠海都分不清么? 但是还好,不到六岁的太子聿完美地应对了这一波试探。 臣官们也顿时含笑向太子殿下拱手夸赞:“殿下英明。” 还不到六岁的孩子,面对连着自己父亲在内的这么多人异口同声、言之凿凿地故意诓骗,居然还真的没上当。 * 晏珽宗将这个玩笑故事讲给婠婠听,婠婠却笑不出来,也是抿了抿唇,有些无语地看他: “你就没有考量过他身为储君的面子?到底他是正式上学堂读书都还没有一年的小孩子,若是他真的被你们诈到了,你让他在臣下们面前失了脸,以后聿儿该如何自处?” 晏珽宗不以为意,“失脸就失脸了,什么大不了的。他若是被骗到了,我便借机敲打他一番,告诉他当储君要戒骄戒躁、不可盲从臣下巧舌如簧的挑拨撺掇云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婠婠听他这样讲,这才说了一句“好吧”。 * 元武八年的三月,郁姬在沃野生下了一个白胖健康的女婴。 她和高桢为这孩子取了乳名为“雁雁”。 消息一个月后传回京中,让帝后二人知晓。 高桢只是在按例上书皇帝、汇报沃野城大小城防事务的时候,在奏章中顺带提了一嘴。 然而虽然笔墨不多,可还是叫人扑面而来感受到他的喜悦和兴奋。 婠婠颇为感慨,又亲自在自己的库房里翻了翻,挑选了许多东西送给郁姬,叫她好好养着身子。 晏珽宗将这奏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提着朱笔在封面上题了一句批复: ——“天赐得女,是家门幸。然孤竟不知卿家却是何人物也!” 原来高桢当日心情太过激动,在这奏疏上竟然连最重要的、自己的名字、官职都没属上。 当真喝醉酒一般,就这么胡写了一通就把奏章交到朝廷里来了。 要不是皇帝认识他的字迹,加之他在奏章里翻来覆去提到“沃野”“沃野”,一般人拿过去看了,还真的猜不出来是谁。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