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概一个钟头之后,她就回来了,步伐缓慢拖沓,目光呆滞。 林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左顾右盼,看到她走过来后赶忙站起来,双手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姑娘,怎么样啊?” 方子初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林姨拽起她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我的姑娘,你去我那里吃顿饭,下午就拿着船票坐船回江苏去吧。你一个人在汉口,哪里能保全自己呢?” 她看方子初点了点头,便搀着她回了自己的家,一个与怀兴里隔着两叁道街的小巷子,这里居住的都是出苦力的平头百姓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方子初跟着林姨踏过了一条窄窄的掉了漆的土黄色的门槛,简陋的木门后有个短头发的小伢在石磨旁玩耍,据身高估计八九岁大。 林姨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明伢,大名林安明,早两年发烧烧坏了脑子,倒是不太严重,就是反应有点迟钝。” 方子初向那叫明伢的孩子看去,怔了一下,这孩子有副好相貌,像个秀美的女伢,但那双眼却是呆呆愣愣地看向她。 林姨将她暂时安顿在一旁的厢房里歇息,便去准备饭菜。 这一顿饭已是她倾尽所能赶制的丰盛一餐,有从街上买的最新鲜的武昌鱼,又花心思炖了锅莲藕排骨汤。 方子初却吃得味同嚼蜡,但她还是逼自己吃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体力。 吃完饭后,林姨便又叫她回屋歇息,说到了点就送她去码头。 等到林姨在厨房里把今日家里的活计都差不多做完,去厢房提醒方子初要走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见到床铺上留下的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上面写着:“谢谢林姨。我走了。勿念。” 走了?是自己一个人去码头坐船了吗?林姨纳罕。 ——?—— 当晚,在俄租界的一个码头仓库里,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纤瘦身影在垒起的货箱之间穿梭着,这个女孩就是方子初,她正在这偌大的仓库里来回翻找着什么。 忽然,她闻到一丝火|药味,忙循着这味道向仓库的一个角落奔去。不巧此时却有一帮人向仓库内走来。 她赶紧钻进其中一个半空的箱子里,把旁边的盖子盖在自己头上。 “拐子(武汉话,大哥),你说这些云土、‘汉阳造’还有洋人的手|枪,是要运到上海去么?是谁这么大的手笔,最近也没听说有仗要打啊?”这帮人中一个瘦瘪瘪的高个男人向打头的那个络腮胡大汉问。 大汉听完笑得声如洪钟,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着,他喝道:“管他谁打仗!只要老子能挣钱就行!妈的这几十年江上就没太平过,兜里有银子才是正道,管那做甚?”说罢吩咐他那十来个手下各自去搬货。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方子初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向上凝视着箱子和盖子间的缝隙,向外看去,直到一个人影离她眼睛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衣服上的纹理。 立刻,她就感觉自己随着这箱子被提起,接着颠簸来去,有点像小时候在江南外祖母家时坐轿子的感觉,不过这次的“轿子”可是坐得提心吊胆。 等到她感觉自己落地的时候,一抬头瞧,却已无法从那缝隙里窥见丝毫的光芒,看来她被放进了船上的货舱。不过,脚下的船还没有开动的迹象,那么就有机会和时间带着她想要的东西下船。 在几阵稀疏的脚步声之后,她听到货舱的门被合上的声音,遂掀开盖子,从箱子里探出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附近的箱子周围摸索着。 终于,在掀开第十几个箱子的盖子后,她摸到了一支西式手|枪,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正当她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听到后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连忙将那把手|枪囫囵个握在手里,但在黑暗中,从没使用过这玩意的她根本不知道手指要抓在哪里。 随着那人的进入,码头上的灯光也依稀照进来。方子初接着这一点光亮,右手四指圈住手|枪握柄,食指扣在扳机上,迅速转过身,对着门口就是一枪。 然而,她如今的枪法属实让人难以恭维,这一子弹,连来人的头发丝都没擦着。 那人也掏出了一把枪,对着她的身影,厉声道:“把枪放下!” 面对无情的枪口,方子初不敢确定自己的枪就会比他快,拿着枪的右手已然垂立在身旁。 “把枪扔到地上,踢远些!” 她只得也照做了。 那人一步步走进来,身影越发显得高大,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