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指节拨开白褂纽扣,露出里面得体熨帖的黑衬衫,伍桐看见他喉结滚动,不自觉缩了缩脚趾。 他那表情,分明知道她是口误,还二话不说,听她口令似的配合起来。 她含羞带恼,强装气势:“不许脱了!” “一下说脱,一下又说不脱。我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沉泠已解开一半扣子,白大褂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阔口处刚好停在皮带前,他状似烦恼,捏着下一颗纽扣看她,请她明示。 这动作,让伍桐视线恰好落在皮带上下。她看见他白衣内模糊的腰轮廓,比肩窄很多,捂脸道:“扣回去。别再问了。” 沉泠这才收敛,又变回方才给她讲述量表结果的Y医生。两人在沙发区,面对面,他拿笔在报告单上圈出几个数值,清肃认真:“这两个激素超正常阈值过高。你之前和杨医生提到的解离经历,还有后续失忆的情况,主因自是我们从前讨论过的,你自幼儿时起家庭关系没有给到足够安全与信任,依恋系统紊乱,且后续成长未能通过调节与治疗来结束这一状态。” “你自高中以来误食过的贺绒,毁坏了这两个激素的调节能力,导致你大部分时间情绪难有起伏,遇到对现实有重大影响的事,情绪又会走极端,容易生理性流泪、悲观、绝望。贺绒对你来说很危险,在周烨那儿的误食,被绑架那次你的涉入,格陵兰岛那日你误入贺绒所在环境,都直接催发了你后来的病。” 伍桐听得脊背冒冷汗,脚底发虚。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些绝望瞬间,不能控制身体、情绪,灵肉分离的恐惧有多骇人。她很努力地生活,治病,却还是时好时坏,无法挣脱噩梦。 电话那边Y医生无数次告诉她,没有关系,与它共处就好,你没有错,不要责怪自己无法克服生病这件事——都没有这客观的数值来得清晰。 她俯着身查看他在纸上圈圈点点,他近在眼前,头发梳理得干净,露出了额头,身上看不出一点青涩痕迹。眉间微蹙,眸中含愁。伍桐在这微妙的瞬间感到一丝清风吹页般的悸动。 无论作为沉泠,还是医生,他都在全然关心她。所以他记得她每一个食用贺绒的节点。只是从前做Y医生时,他不能提,只能藏。 一缕碎发顽皮地下坠,擦过沉泠的耳,落在纸页上。沉泠眼睫微颤,抬眼,看见女人将碎发挽至耳后。她正用那双漂亮如曜石的猫眼看着他,眸光剔透,水盈盈的,仿佛能润湿他的心。 她清冷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沉泠,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声音像梦里的,遥远而美好。沉泠却十分清醒二人正在什么样的现实情境里。因这情境是他造的。他计算谋划,踩准每一个节点,将她诱哄到这里来。他今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解释,只是没想到抛出一点饵,她便不辨安全危险地去咬。 离他这么近,还拿这般纯净的目光看他。 她怎么就是不懂,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和陷阱。能让他不辨深浅、无所谓生死,往下跳。 沉泠喉咙干涩,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反将她那缕没别好的发,轻轻捋到身后:“白天,日日都在做实验,提取克制贺绒的化学成分。晚上……就在背地里阴贺绒家主。后来,又兼职做骗子,骗你做病人。” “既无聊,又阴森。”他说得轻松戏谑,伍桐却不觉得是玩笑。 她提取关键信息,和心中存疑的某些线索联结,认真问:“你做的抗贺绒的项目,是周焘早先邀请,秘密进行的吗?”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或因阅历渐长已不再以狡黠示人,却依旧掩不住聪慧伶俐。 沉泠感到心脏在胸腔中沉而快地跳着,将心口震麻。这么多年不能说给她听的话总算可以曝于日光之下。 “你总是能猜准。项目是周焘受陈家邀请发起的,持续了四五年,实验一直失败。直到因格陵兰岛那件事,我们转换思维,研制了旅葵。” 日日夜夜的孤独寂寥,踩着泥与血与贺绒黑色产业周旋,政府与警方的压力,不得已与周烨的配合……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她知道—— “伍桐,我是安全的。”沉泠温柔又坚定地说,“沉泠这个人,不会因为他是他,再给你带来危险了。” 晚上和许咲伊吃夜宵,许咲伊把公司里同事到老板骂了个遍,最后将签往桌上一甩:“伍桐,我在骂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