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同一个问题。 时隔很多个月再度被问起。 陆霄站在门边,颀长的影子斜斜掠过她的脚边,宛如墨笔勾勒过的五官线条更为锋利,眉宇阴沉得好似积蓄着那一天的滚滚乌云。 他生气了。 夏棠心里一顿,大事不妙的预感才迟缓地降临心头,来不及传递到脸上。 只轻轻攥住手指,掌心忽然有点发潮。 好像有无数琐碎的线索沸沸扬扬地掠过脑海,但是时间紧迫一条都来不及抓住。她握着指尖,没抓住要点地试图解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可以不用再……” ……再保密。 话没能说完,因为从对面人的脸色来看,她的答案明显错误。 陆霄阴着眉宇,忽然转身就走。 夏棠一时忘记了这里是在学校,下意识越过沙发追上去。 她跑出办公室,到走廊上,男生的腿太长,一步抵她两步。夏棠快步赶上,手指却在将要碰到他衣摆的前一刻,又触电般缩回蜷起。 陆霄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视线相接,夏棠望着他,眨了下眼。 坏掉的门把手在她出门时被手臂带到,无力地晃荡几下,这时终于坠落在地,砰地一声巨响,震动从地面传到脚底。 广播里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在同一时刻响起,急促刺耳地传进鼓膜。 对面教学楼的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夏棠第一时间抬头,想起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 嘶。 完蛋了。 她倏地收回手,换了个方向,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跑去。 这回轮到陆霄拽住她的手腕。 脚步被他拉得仓促停住,她转头,男生身上的薄荷气味从袖口传来。 他冷冷压着眉,不可置信盯着她质问:“你这就打算走吗?” “不是——”物理老师宛如铁板的脸在脑海里来回切换,夏棠睁眼望着他,认真指着教室方向,“因为已经上课了……” “你不用去吗?”她又补了一句。 陆霄的眉梢压得越来越低,漆黑的瞳仁固执地将她锁定,凛硬的手指扣紧,纤细的腕骨好像都要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夏棠吃痛地皱眉,吸气,手腕上的力量条件反射似骤然减轻,手一下抽出。 她望着陆霄的脸停一下,飞快地低声说了句:“我先去上课。” 然后头也不回地步履匆匆跑去教室。 不,其实是有回头的。 到教学楼时她放慢脚步,不放心地往身后望了望,这时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坐在教室,走廊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各班老师隔着门传出的讲课声。 陆霄还在原地。 侧廊上种着的凌霄花已然凋谢,只有深绿的枝叶瀑布般垂下,形成浓绿的阴凉。 他站在这片阴影下,轮廓线条冷硬,像被风切出来的一块立方体,看起来仍然很沉,很冷酷。 也很像一只被雨淋得湿透的小狗。 夏棠的脚步一顿,有一瞬间想转身回去,但还是抿住嘴唇,先沿着楼梯往下跑去教室。 最后当然的还是迟到了。 老师的脸色变得更臭,夏棠从门口溜进教室,周围有几声窃窃私语,她垂着头,匆忙地从书包里翻正在讲的周测试卷。 “是不是因为陆霄……”李子沫不放心地推推她的胳膊,低声询问,“我刚刚在教室,看到他回了学校。” 夏棠对她摇摇头,口型夸张地说了个“不是”。 讲台上老师警告地咳一声,她们立即作证,乖乖闭嘴听课。 一个下午仓促过去,课间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陆霄的突然回归。 赵悦月一直在后排兴致勃勃地跟人讨论,隔了一个暑假陆霄是不是又变帅了。 夏棠一直提防着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但是没有。 陆霄像一颗放在楼上的定时炸弹,倒计时滴滴滴地作响,但却不知道何时归零。 夏棠脑子里一半是乱七八糟的物理题,另一半是陆霄阴着眉梢的脸。 那家伙生气了。 他生气是常事,但这次不一样。 比往常都认真。 比往常都难搞。 开学以来,夏棠都在教室上晚自习,晚上才回到大宅,佣人们都比平时小心谨慎,往来间步履放轻,像每个人都踩在薄脆的名贵瓷器上。 妈妈撞见她,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陆霄心情很不好,让她别去打扰。 夏棠于是也拎着书包,蹑手蹑脚走去自己房间。 走廊里暖黄的壁灯照出前方一道颀长的人影,那口咕噜咕噜冒着低气压、笼罩整座宅邸的大锅,正抱着胳膊,眼帘低垂,背靠在房门外。 孤单的影子在交错的灯光下四分五裂。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