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多点,主事的高喊:“启灵!” 许秋石举高了盆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声哭喊:“娘,您走好!” 之后就是把奶奶葬进祖坟。 送葬队伍也是有讲究的。 案桌在最前,之后是抬棺的,后面跟着两列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 一路上要停好几次,每一次主事的都会高声喊一堆什么。 许问听不出来。 反正他喊完之后,总会有同样的老者出来上香。 她姥爷是第一个。 然后孝子贤孙磕头。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许家祖坟上。 奶奶跟爷爷葬在一起,坑都挖好了。 棺材放进去以后是填土。 那一瞬间,再次响起了哭声。 许秋石哭到鼻子眼泪都流了出来,跪在坟边,两手扣着棺材上的石板不让填土。 一个五十来岁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娘,你走了我就没有娘了啊!” 不管一个人多大年龄,有爹有娘就能当孩子。 许秋石一直做好了奶奶会离开的准备,可真正下地这一刻,他还是崩溃了。 许闻一边哭一边拉着许秋石。 朱美珍哭得比两个姑姑都伤心,她自打嫁到许家跟奶奶相处了二十三年,跟奶奶比这俩姑姑还像女儿。 毕竟奶奶不是那种恶婆婆,朱美珍一进门她就放权了,平时少管事多干活。 婆媳偶尔也拌嘴,但朱美珍那性格,有话就说,说完就忘也不记仇。 奶奶为人又豁达,所以两个人算是全公社比较出名的模范婆媳。 许问也在哭,但是她不适应这种哭喊,只是默默流泪。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送最亲的人离开。 许问很难受。 她想,她上一世的父母,在得知她遇难时,该多么痛苦? 路远征陪在许问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拍安抚,低声重复:“你还有我。”“我还在。” 等奶奶下葬完,还得处理身后事。 生产队帮忙的人,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还了回去,灵棚也拆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才都自行各回各家。 朱美珍哑着嗓子挨个道谢,每个人塞了一把糖块瓜子或者是烟。 大过年的,都得走亲戚,抽空来帮忙的都人人情。 等其他宾客也都送在,家里只剩二叔二婶小叔小婶大姑二姑他们。 许望一家、许闻一家、许问一家也都在。 许望许闻许问是单纯想多留会儿陪陪许秋石跟朱美珍,毕竟这个年过得兵荒马乱,也没时间好好坐下来吃个饭聊聊。 奶奶刚去世,父母都很难过。 而且,许秋石跟朱美珍明显累得不轻,他们想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活好帮着做做。 见许秋石兄妹几个还有话要说,许望他们姐弟兄妹都进了里屋倒地方,围坐在炕上聊天。 小孩子们都跑出去玩了。 还都是离死亡太远的年纪,不懂太奶奶去世意味着什么。 许切应该懂了,哭得最难过。家里最疼他的就是奶奶。 但,就因为他懂事,知道大人要说话,还难过还是带走了小朋友,包括春生。 至于叔婶他们坐在堂屋等着算账。 二婶难得这耐得住性子坐在方桌边等着。 许问摇头,压低声音开口,带了几分讥讽:“我还是第一次见二婶在咱家坐这么久。” 往年不管是过年还是奶奶生日,二婶都是来露个面就找借口离开。 许望撇撇嘴,也小声道:“别说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几回。她在外面总跟人说奶奶偏心,好吃好喝都给了咱们家,攒了一辈子的钱也给了咱家。 奶奶要有钱也早让她给盘剥了去。早些年奶奶去她家,每次她都偷偷翻奶奶的东西。若说偏心,咱们家真正落下的大约也就这两间老屋。” 桑小青也点头:“我嫁过来第一年,许闻带着我去二叔家拜年、二婶给了我五毛钱。我真心不想要!” 不是她不知好歹,嫌贫爱富。 魏庄公社是穷,可再穷也没有当婶子的给侄媳妇五毛钱的。 这是不把桑小青这个新媳妇儿当回事。 从那以后,桑小青也不待见这个二婶。 许闻呵了一声,“还用说嘛?肯定以为奶奶的礼钱还剩很多等着分钱呢!做梦去吧!奶奶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开支可不小。年前买菜又贵,就怕不光不剩钱还得自己掏一部分钱。” 他话音刚落,只听二婶在外头问:“大哥!娘接的礼钱还剩多少?你算完没?赶紧算好,我得回去做饭,翠芝他们今晚还在家里住。”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