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冼本来就是稍微将萧逸之诈上一诈,见萧逸之都快哭出来了,也不再故意诈萧逸之,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瞪了萧逸之一眼,斥道:“我看你是窝在徽州书院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时间太长,给窝成米虫了。徽州书院已经在你手中没落成了这个鬼样子,就算改制失败,那又能坏到什么地方去?你在徽州书院做了这么多年,就算再兢兢业业又能如何?心中没有丁点儿闯劲能成什么大器!若是你做不出成绩来,就算你累死在徽州书院又能怎样?” 萧逸之嘴唇动了动,抹去额头上生出来的冷汗,无力地辩解道:“万一做出成绩来还好,若是做不出成绩来还将徽州书院的根本砸了进去,那我不就成了徽州书院的罪人吗?眼看着我在徽州书院的任期已经到了头,若是无功无过,那我明年顶多被贬去中三等书院,可若是改制出了问题,那我怕是绝对会被罚去下三等书院。我一个人还好说,可是一家老小如何能够跟我去那苦寒偏远之地受苦?” 这番话,萧逸之是掏着心窝子说的。 朱冼撇了撇嘴,他一辈子未娶亲生子,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朝廷学政之上,培养出来的门生无数,但最得他心意的就是萧逸之,如今训斥一顿后,他心中那点儿气也消了。 再者,萧逸之的顾虑本就是人之常情,朱冼还能再说什么?难不成要让萧逸之抛去身为人父、身为人夫、身为人子的责任吗? 朱冼扶额长叹,“罢了,你的心思我都懂,可是身在官场之中,中庸之人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出头之日?趁我现在还没有咽气,你就不想着往更高处走走吗?至于被调任迁任一事,你也不想想,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谁敢将你贬谪?我现在就住在徽州书院,就算有人想动你的位子,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胆将狗爪子伸过来!” “逸之,你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庇佑几日,赶紧往上爬一爬。年节过后,我给你那些同门师兄弟们修几封书过去,让他们都来徽州城,你做东道主同他们好好聚聚,我怕万一我哪天倒下了,闫老狗会将他的狗爪子伸进学政这汪清水来。所以你大胆一些,天塌下来我帮你撑着,尽快将学政这摊子事儿都撑起来,起码要让圣上看到你的能力,从你的身上看到学政的未来,让圣上相信于你,重用于你,到时候就算闫老狗以大欺小,你又有何惧之?” 萧逸之心头一凛,明白了朱冼此举的深意,重重地点头。朱冼虽然如今看着还算健康,但寿命这种东西又有几人能够说准呢? “老师!”萧逸之心中悲痛,声音沉重。 朱冼脸上满是嫌弃,一下子窜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将白言蹊写的《徽州书院五年计划》拍在桌子上,道:“你少给我来这套,老头子我身子骨爽利着呢!再者,有言蹊丫头在,怎么着不给我多吊几年命?你们赶紧长成大树,让老头子享点儿清福不好吗?我虽然担心闫老狗对你们下手,但是闫老狗能不能活到那一日都尚未可说,我可是听说闫老狗已经卧床小半年了,正满天下的寻找顾修禅师,可当年灭清医寺的人就是他闫老狗亲手选出来的,顾修禅师不灭他满门已经是大度,哪里可能会出手救他?别看他身子骨比我硬朗,可谁先咽气还说不定呢!” 朱冼口中的‘闫老狗’正是当朝镇国大将军闫朔,统帅一众武将,而朱冼身为翰林大学士,统帅一众文官,二人立场不同,在朝廷上多有争锋,后来朱冼不愿同闫朔再行争斗,主动辞官回到徽州城,而闫朔则是仍处在议政殿上,日日都踩着点儿上早朝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将来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我的观点都已经过时了,多听听白丫头的想法,尽量将学政这池子水动上一动,我能帮你一程,但是帮不了你一世。能不能入风云化龙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记住了么?” 萧逸之躬身,“学生记下了。”被朱冼这么一开窍,萧逸之感觉体内流动着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太久,似乎自从离开京城国子监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送朱冼走出春兰苑的院门,萧逸之眯着眼睛感慨道:“好怀念当年在国子监中同一众师兄弟挥斥方遒的日子,看到不平事都想说上他一说,如今我这心态……莫非真是老了么?” …… 白言蹊一大早就赶到了躬行院,同宋清一起准备新式算学的刻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