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 时人赞她“扬眉转袖若雪飞,清姿独立世所稀”,说的不仅是诗茵出挑的容色,绝佳的舞技,也是她一举一动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风月场中极其难寻的矜高之态。 傅铮言对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诗茵在生下他的第二日便悬梁自尽,却还给他起了一个端正的名字。 兰桂乐坊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男婴,更何况傅铮言的生父不明。 从前伺候诗茵的婢女偷偷将傅铮言抱了出来,又以一大笔银票为报酬,将傅铮言托给了定京城内一户贫寒人家抚养。 然而那户人家养他到十岁,见他饭量与日俱增,心中肉疼不已,竟是挥着扫帚将他赶出了家门。 傅铮言从小就被告知并非亲生,他的姓氏和他们不一样,他被这户人家的亲生孩子共同排挤。 然他无处可去,无亲可认,作为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傅铮言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家门前等大人们回心转意。 那是初雪飘降的年末,每一阵风都冷到了骨子里,落雪钻进他的领口,不久化成彻寒的雪水,沿着他瘦削的身板往下滑,沾湿了本就单薄的粗布里衣。 来往的行人稀稀落落,手上多半拎着吃食和年货,鲜少有人注意到他。 有位中年男子停下脚步看了他两眼,忽然感到良心一抽,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热包子,一声不吭地递到了傅铮言的手边。 傅铮言来不及道谢,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待他再抬头时,那人却已经走了。 萍水相逢的路人,并不能帮他多少。 他的双腿站到发僵,像是两根木柱定死在了地上。 院子里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欢悦而热烈,大人们给自家孩子发了压岁钱和酥糖,有人点燃了竹木炮仗,上过私塾的大孩子适时念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又是一阵嘈杂热闹的欢笑声。 他们为这个会背诗的孩子鼓掌叫好,有一位妇人喜不自胜地高声道:“我们家阿方啊,天生就是一块读书的料,私塾的夫子都常常夸我们阿方呢!依我看哪,比起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们家阿方也差不了多少,往后考了科举,指不定能高中状元呢!” 立刻有人应和道:“阿方啊,以后你要是中了状元,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叔叔啊!小叔叔可是等着你中状元,让我这辈子有机会去坐坐官老爷的大轿子!” 然后是另一个人道:“阿方,还有大伯父!等我们阿方中了状元,大伯父就去城南的付老爷家给你提亲,付老爷买卖做的大,家里银钱堆成山,他的女儿才能配得上我们状元爷……” 甚至还有更小的孩子:“阿方哥哥,中了状元给我买金饼记的酥糖!” 金饼记是定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只是寻常百姓实在难买得起。 交杂的人声有男有女,嬉笑喧闹到听不分明。 院子里一派欢天喜地,却没人想起站在门外的傅铮言。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若不是傅铮言,那位婢女怎会付给他们一大笔银两,他们如今又怎会有闲钱供自家孩子上昂贵的私塾? 阿方到底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今年才刚满十二岁,被大人们夸了几句下来,真觉得自己日后定能中个状元,他高高地扬起下巴,用稚嫩的童声说着市侩的话:“夫子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我以后中了状元,给各位叔叔伯伯一人一座黄金屋,一人一个美娇娘……” “哎?你这个混小子,谁要你的美娇娘!”阿方的大伯母一个箭步冲过来,揪着他的衣领道:“你要是敢把什么小浪.蹄子送给你大伯父,小心大伯母把你的腿打断!” 阿方的母亲急忙去拉扯她,“嫂子啊!我们都是一家人,孩子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啊!” “哎呦喂,”那位大伯母蔑笑一声,叉着腰道:“上次你家阿方抄着木棍打傅铮言,傅铮言不过回了两句嘴,你就饿了他整整三天……” “美娇娘”三个字激起的醋劲憋在心底,让这位大伯母口不择言道:“你那个时候可没说,那是孩子们的玩笑话呀?怎么,不是亲生的就能可着劲折磨了?” 终于有人想起了傅铮言,不耐烦地打断她们的话,“傅铮言那小子,还站在门外哪!” 木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傅铮言缓慢地抬起了头。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