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芃嗤笑,想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活一把年纪了,不也没弄清楚那个人的真心在哪里。阿婆在身后唉声叹气,还是那句陈腔滥调:“小花,要听你妈的话。” 司芃怕两个女人的啰嗦,更怕她们的眼泪,想逃离,于是起身:“讲完了没?你快点睡啦,身体不好就多休息。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小花!” “好,我都听你的。” “那我刚才跟你讲什么,你重复一遍,再说你都做得到。” 司芃也叹气,“第一不要抽烟喝酒,第二不要休学,第三不要随便同人上床,是这些吧,我都听就得了。大半夜的起这么大架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然说了会听,但司芃是做不到的。她妈走前的一个月,就在她面前装装样子,等人一入土为安,她便恢复原形。继续抽烟,那时还不太喝酒,小嘛,酒量不行,跟着凯文一帮人到处混,逃学是家常便饭,到高三下学期,阿婆也病得厉害,这书就彻底没去念了。 要等到这操蛋的叛逆期过去,要等到离她妈妈走的那个阴冷下午很久以后,要等到发现这个世上深爱自己的亲人全都离去,被背叛被伤害,还得学会静静地舔舐伤口、保护自己,那些“不许”——无端地从静谧的深夜里闯出来,咒语一般在她脑海里回响。 说她是个背弃誓言的人。 她竟然想守誓。可她总是戒不了烟,也早已退学。三者只剩其一。到今日,全都不剩了。 还好。也不觉得过分悲痛。这几年孤独的生活,教会她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命运抡起锤子,狠狠砸过来时,挺得住第一击,日后的都受得住。 有段时间,她想死后葬在妈妈阿婆的身边。她去见她们,轻敲房门,说对不起,以后保证会做一个乖孩子。现在也不太想了,s市房价这么贵,墓地也跟着涨疯了,活这一辈子,她也买不起三个连在一起的墓地。更何况,等她死后,又有谁会记得她们三人? 墓碑不是为死者立的,是为那些心里还有念想的人立的。 凌彦齐已走到“暮色”停车场,青天白日下这里一片安静,四处瞧,一个人也没有。他心里纳闷,现在混社会的都这么不济?他开车门,插上手机电源,卢思薇的电话尚在接通中,他又给掐断。算了,何必上赶着送死呢。 回到市中心,专用电梯里,凌彦齐直接按43层,祈祷最好不要碰见任何一个卢家人。司芃的床太小,肩膀压得发酸,想让人按摩;还饥肠辘辘,想吃东西;偏还想着,身上这套皱巴巴的衣服,也得换下才行。最好洗个热水澡。 他还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回软绵绵的大床上睡觉。 出电梯,经过翠绿盎然的中庭花园,刚到客厅,凌彦齐便看到了他人生中的风暴眼。 卢思薇背对他站在落地窗前,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中央空调开得这么足,都未能让她多加一块手工缝制的宝石披肩。火气值这么高,不是能好好沟通的时候。凌彦齐打算偷溜上楼。 “站住。”身后传来极有气势的中女音。 认命吧,这世上,能如他愿的事情,确实不多。凌彦齐转身面对卢思薇。 卢思薇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愕。她难以相信,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男人,会是她养了二十七年的儿子。 从昨晚接到电话到现在,她一直有侥幸心,她的儿子,只是单纯地做好事,未顾及到生命危险。后来他离开了定安村,自然也不会留宿在那个女人的家里。 眼下不用说明,一切都明朗,这是宿醉风流的男人才有的样子。 管培康曾说,要是普通人家有凌彦齐这样的儿子,已是烧高香。他能完全依靠自己能力,考上亚洲第一的学校。他的学业相当出色,导师还想推荐他去剑桥大学古典文学系深造。 回国后,被安排在不起眼的小岗位上,未向总裁于新兵或其他高层、乃至卢家任何人,抱怨过一声。做员工调查得到的评价,也大都是说他为人处世毫无架子,和同事间相处融洽,事情上手极快,做起来也滴水不漏。 他记得妈妈和长辈们的每个生日,会花心思挑最合适的礼物。他对交往过的每个女生都温和有礼,哪怕是劈腿的林雅容,每逢来s市演出,他都会派人送束花去。 是的,她也承认,她对凌彦齐的不满,都源自想让他顺利接班的私心。 越回忆起以往的点滴,越觉得今日的凌彦齐让她心慌。温文尔雅的表面下,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仿佛天光明媚的山水间,全速前行的火车即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