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说了是小就是小!” “我日你娘的眼!到底是大是小,少磨蹭!快开!” “老规矩!买定离手!你手搁在桌上,老子怎么开?” 众人只得纷纷把手放到桌下, 庄家一掀盖子,桌边同时响起了欢呼与骂娘声。放贷的一拥而上, 满脸堆笑的绕着输家推销:“借我的钱, 我不催着还!” “借我家的,我家利息比他家的低!” “你们都走开, 我银钱多, 你们那三瓜两枣的去那头穷鬼的桌子上干去!” 输家早红了眼,哪里还管钱才多寡、哪户人家?胡乱借了钱, 契都不看, 忙忙的签字画押,又投入了下一轮争斗中! 地道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那做生意的小贩尤其细心, 做的馒头糍粑皆拿小炉子煨着,不会太烫, 亦不会太凉。一局终了,瞅准机会捧到赢家跟前。 赢家心情好, 多半肯花几个钱,买带肉馅的,边啃边进下一局。还有诸如卖零嘴的、卖酒水的、乃至替输家抵押装饰衣裳甚至老婆老娘孩子的。硬是把一个小小的地窖,挤的热闹非凡。 不知过了多久,乒铃乓啷响起了哱罗声。庄家大喊:“太阳偏西了,日场休场!夜场要来的报名咯!” 十好几个赌徒此起彼伏的报名,潘经业踉跄了一下,深感自己果真不如年轻人。拒绝了毒友的邀约,摇摇晃晃的从地窖里往外爬。地窖的出口并不直接对外,而是隐于一幢房屋中。 推开屋门,走出门外,身后的帘子自然垂落,隔绝了地窖里最后一丝嘈杂。安静的院落仿佛另一番天地。九月的风有些冷,把在院中发怔的潘经业吹的一个激灵。他摸了摸怀中的碎银子,疾步往家中赶去。 彭季娘做好了晚饭,立在家门口等待。远远见了丈夫,含笑迎了上去,一叠声问:“今日赢了多少?” 潘经业呸了一声,道:“今日运道不好,才得了二三钱。”说着从怀中掏出钱丢到彭季娘手中,“你拿去买菜吧。对了,老二来了信没有?我弄回来的钱,他没乱花了吧?杨家买了三十亩地,我们家少说也得要六十亩,才能压过他家。他要敢拿去花天酒地,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彭季娘道:“放心,你不是叫人带话给他二叔了么?有他二叔在,他没那胆。” 潘家讨儿媳,着实讨的糟心。元宵就不提了,管平波发了话,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强娶,最后潘家族人去元家闹了个天翻地覆,不肯退聘礼的元家把二姐元小满赔了过来,聊胜于无。 而潘志文则是借了一百二十两才聘着了杨欣,偏偏那老实头借的是王仲元的银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老婆亦是管平波跟前得脸的人,不能赖账不说,潘志文听见要跟杨家别苗头就着恼。老两口为了挣个面子,私底下得了的钱都不敢叫长子知道,只打发次子带着钱回巴州置产,待生米煮成了熟饭,潘志文就没法子了。 没过几日,老两口接到了潘伟清的信。老两口不识字,悄悄儿跑到王仲元家,请他帮忙念。王仲元半点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可人都堵家里了,只得抖开信纸念了起来。 只见潘伟清果然在信上写着买了六十亩水田,还花了三十两买了个大山坡,虽是背阳的,却有一处山泉,最好种生姜、天麻等物,不出三年便能回本。原是杨家想买的,叫他截了胡,特来报喜。 念完信,潘经业还没说话,旁边的侯玉叶已开始道喜,并眉飞色舞的道:“大爷不知道,天麻最是滋补,富贵人家都爱它炖乌鸡,治头痛最好。告诉你们个巧,种了天麻千万别生着卖给商贩,满破着请些人来挖,晒干了卖到药铺子里才值钱!” 彭季娘眼前一亮:“果真?” 侯玉叶笑道:“怎么不真?我家叔叔是军医院的院长,我在飞水时正巧看他切天麻,他亲口告诉我的。”又羡慕的道,“你们有地的真好,我家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攒出块地来呢。” 王仲元道:“地的事就别多想,至少十年内,虎贲军都是不许土地买卖的。巴州倒是能买地,可你不是巴州人,买了也不灵。” 彭季娘道:“正说呢,太太怎地不许人买地?那多好地,拿出来卖不知能收多少银钱,何必白白分给了泥腿子种?多可惜。” 王仲元但笑不语,侯玉叶却道:“我不管地不地,横竖总得寻个营生。又不许买地,又不许做生意,这官当的有甚意思?光几个三瓜两枣的月钱,够干嘛使的?” 彭季娘听得此话,顿觉寻着了知己,拉着侯玉叶的手道:“就是!说来是钱不少,可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张嘴要吃饭,长大要娶亲,好赖有个官职,不能太随便叫人看笑话吧?我竟是觉着比往日穷的时候更操劳了。” 王仲元不理会彭季娘的昏话,往日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有攀比的心思。他只回头看着侯玉叶,无奈的道:“我又没饿着了你!”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