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得大量从百姓手中收购麻线、麻布等物。梁州方圆上千里,纵然有流动供销社顺手收上一点子,却是杯水车薪,管平波也不愿自家把钱赚尽,不给旁人活路。故而石竹兴起了收麻线麻布的风潮。 梁州的收完了,就有人去相邻的鹤州收,甚至翻山去黔安郡里收。横竖有水路,只消在各地设上一个点,自有百姓自发来交易。黔安郡的水土与飞水类似,种不得多少粮食,各色野草倒是漫山遍野的疯涨。 听闻苎麻这等野物如今好卖,家家户户都挤着往山上抢。黔安与鹤州不是虎贲军的地盘,未曾土改,自是少不得有豪强在中间过一道。如今世道不好,生意难做,地主家也没太多的余粮。争相卖麻线的结果便是难免有恶性竞争。 管平波反应极快,迅速做出指示,不许恶意压价,以免断了百姓生机;亦不许哄抬,省的脆弱的经济直接泡沫破裂。于是,价格被控制在了一个区间内,微微浮动。解决了旧的问题,又来了新的问题。 衣服生产是需要时间的。即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消耗量就只有这么多。有底气的豪强商户自不消说,大宗物品走的渠道不一样,实乃古今皆然的道理。而小的商户们,石竹服装厂先买谁的,后买谁的,其中就有了讲究。小本经营打的就是短平快,资金越快回笼风险就越低。价格都差不多,排队自然靠的就是人情了。而人情又是怎么来的?众人皆心知肚明。 潘伟清仗着兄长的体面,正被王仲元安排在了采购的位置上。采购之肥,难以想象。连潘志文都闹不清楚弟弟到底拿了多少回扣。贪小便宜乃人之常情,潘志文本人也时常顺手而为,不过分,想来谁都不好意思计较。可潘伟清来石竹几个月,就花天酒地起来,很明显已远远超出了“不过分”的范畴。潘志文想查账,偏偏潘伟清拿的是回扣,而非虎贲军内的资产,如何查得到? 众人又不是瞎子,潘家原先但凡有一丝体面,也不送长子给管平波玩了。潘志文先前烦元宵啰嗦,现元宵只一个眼神,他自觉气势就矮了三分。有心把潘伟清打发回巴州,又怕动静太大,反引人注意。只得私底下说了许多回,见收敛了,方才把心落回肚里。但到底心里扎了根刺,加之石茂勋说罚就罚,登时就触动了潘志文的愁肠。 潘志文一面听着众人的讨论,一面揉着太阳穴想,长兄真不是人干的活。原先小时候,在家穷的叮当响,日日饿的嗷嗷直叫,恨死了各大管事克扣银钱。凡给窦家做活的,四季皆有裁衣裳的布料。只不过得脸的有好布,他们是最廉价的麻布罢了。 便是如此,管事还要刮一层油皮,把能裁衣裳的粗麻布换成了装粮食的口袋布。那个又稀又粗又扎人,小时候穿的浑身发痒。冬日里的麻絮则总是要少上几两。麻絮本就不御寒,少了更加冻的直打抖。那时候提起贪污,就咬牙切齿,镇日里指着窦向东化作青天大老爷,把管事们统统打个翘死。 管平波创立虎贲军严明军纪的时候,潘志文是抚掌叫好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虎贲军清廉到了几乎难以想象的地步。犹记得虎贲军草创时,原该养尊处优的管平波跟着他们吃粗的拉嗓子的杂粮饭,不知收获了多少人心与尊敬。然不知何时起,众人心中的欲望就开始不知足起来。包括他也一样。 他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潘伟清往下,亦是眼看着要嫁娶。父母年岁渐大,不似往日那般能做活,皆指着他赡养。如今窦元福被挤兑到墙角,二房崛起,管平波又做了二房太太养了儿女,亲族都道他混出了头。管平波昔日的弟子,与窦向东身边的八大金刚有甚区别?从地位上来讲,一点也没有。可从收益上来讲,差的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混到大管事的份上,早不该指着月钱过活,但虎贲军内,几乎人人都只有月钱。表现优异的能拿些奖金,那又能有多少? 潘志文这才知道,手底下人人能吃饱饭穿暖衣是怎样一种奢侈,比窦向东对着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奢侈太多了! 这样的日子,很难说不好,但很显然超出了世人的认知范围。潘志文本人对生活是不大讲究的。他就好个脸面,喜欢穿的干净整洁,却是正合了虎贲军的风尚。可拖着一家子,他的月钱真的有些捉襟见肘。偏生他在虎贲军内如此地位,亲族日日去他家奉承。他父母叫人哄的两句,自以为自己封了太爷,时不时就漏点银钱出去,没了又问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