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宏朗披上蓑衣,带着随从去县衙。 打开府库,几乎能饿死耗子。 角落里堆的不知是谷还是糠的东西,早霉烂的发出阵阵臭味。 窦宏朗深吸一口气,但凡大灾后,无处可去的人会涌进县城,一点粮食都没有,何以应对灾民?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 窦家是带了粮食入石竹的,当时的船队就有许多粮食物资,否则这么多人,单靠当地供不起。 管平波原想在此地积累一点粮食,却是来不及。 窦宏朗来石竹本就相当尴尬,人带少了无法有效抵御土匪的袭击,甚至都很可能在路上便被扑杀;人带多了,物资立刻成了问题。 窦向东指望这些人能探出西南的一条路,可窦向东也不曾来过石竹,不知道一望无际的森林到底是什么模样。 院子里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作响,是厨房的人拿出容器接雨水。 这个时候,雨水的确比洪水干净,至少没有诸如霍乱之类的病菌。 管平波见状不由一笑,劳动人民有时候真挺智慧的,这一招她在刘家坳的时候常用,没想到窦家人也是这般。 装满一缸水,平安嫂往缸里投下一粒明矾,管平波登时就头痛了。 明矾有轻微毒性,长期饮用可致使提前脑萎缩或诱发老年痴呆。 可是在洪水泛滥的时候,又不得不依靠明矾来沉淀污浊与杀菌。 年轻人偶或饮用无事,问题是她现在怀着孩子。 纠结了半天,管平波还是认命的寻了木炭与纱布来,做了个简易的过滤器,连滤了三回雨水,放在锅内烧滚放凉才敢入口。 吐出一口浊气,在古代当孕妇,实在太艰难。 下着雨,训练全都停了下来,韦高义等人都窝在屋内研究着怎么又快又好的打出草鞋。 以他们的训练量,草鞋的报废率不忍直视。 趁着下雨多做几双,平常便可多些空闲。 管平波看着草鞋复杂的编织方法,更生郁闷。 现有的技术无法机械化生产草鞋,更没有做胶底鞋的材料。 古代的数次农民起义,就是靠着脆弱廉价的靴子征战南北,唯有道一声彪悍。 下午时分,雨势终于变小,河里的水却依旧湍急。 山上的水汽疯狂的蒸腾,形成了厚重的迷雾,连接着天上的云,一片炫目的白。 见此情景,有经验的人家都纷纷叹道,雨还要下。 至晚间果然又电闪雷鸣,河水持续升高,县衙立刻组织了人看守河水,以免真的漫上云寨城,来不及逃。 为此,管平波还友情赞助了四个明瓦的灯笼,这么大雨,火把根本点不着,也不知往年的时候,县衙是如何派人看守的。 电闪雷鸣的一夜,水不曾淹到城里,只河边人家的吊脚楼有些损毁,然而窦宏朗出城望去,田间地头一片汪洋!管平波跟着瞧了一回,此时没有官方抢险救灾的意识,老百姓自发的冲到泡软了的地里,抢救一切可抢救的物事。 水稻冲的七零八落,少不得要正正秧。 水田里蚂蟥肆虐,咬住的伤口,在污浊的水里浸泡着,难免感染,霍乱、血吸虫病也经常伴随着洪水泛滥。 一场不大不小的常规洪水,甚至不能称之为灾荒,却不知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兔朝建国前的平均寿命,便是这样一次一次的扯至了三十岁。 无力感萦绕在管平波的心间,即便穿来十几年,即便她暂时脱离了这种苦难,依旧无法适应。 如果真的有许多人穿越,她想大概每一个人都很难忘记前世。 因为对比实在太大了。 此时此刻的管平波,尤其的怀念水电站。 虽然经常有小清新说水电站破坏了所谓的生态,但可以调节洪水也是事实。 说来,她能活到今日,须得感谢她爹是个教书先生,否则她可能在某一次抢救秧苗的时候就死了。 就如她小时候认识的许多人一样。 在巍峨的大自然面前,恍然间就再没了声息。 城中青石板路全是污浊,被迫赶到路边的鸡鸭鹅猪牛挤成了一团,雪雁死死搀住管平波的胳膊,生怕她滑倒。 好容易回到家中,换掉了木屐,不曾跟出门的紫鹃突然叹道:“本地竟无赛龙舟!” 管平波苦笑道:“休说云寨小地方,便是我原先在刘家坳,也只听过巴州城内有赛龙舟的。m.ZZWtWX.cOm